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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三九九回
雷叱霆奔 烈焰千尋騰海起
雲籠霧裹 金光百丈自天來
  眾人因是身入重地,烈火埋伏厲害非常,格外謹慎,每上一層,必要逐步留意查看,方始前行。到了三樓,一面觀察內中陳列佈置,一面尋找上升之路。
  初意和頭兩層一樣,出路隱蔽,各有各的神妙設施。哪知只頭兩層難上,四、五兩層竟是尋常。對著前湖一排八扇水晶樓門,正對當中四扇樓門,有一架墨玉階梯,兩邊另有上處。
  先還以為未必如此容易,試探著循梯而上,竟是一無阻隔。四樓架在半中腰上,除有禁法阻隔外,並有一玉碑,上現神君法諭,禁止外人妄入。又寫明走完樓梯,便到五樓靈藥藏處,得藥之後可由五樓飛走,不可再由原梯下去,腳更不可沾地。
  那靈藥每次只有一小玉盒,內中共是丸藥九粒,玉膏一小盒,只供一人之用,不能多取。
  眾人志在取藥,不願多事,既不令入四樓,便往上走。回顧來路,果有一梯影隱約由三樓正面門窗直達樓下,一半現出樓外,來時竟未看見。這才省悟以前取藥的人如得神君允許,並無須由頭層覓路上升,只消衝破靈潭烈焰,到了湖邊,便可由此至梯,捨卻頭兩層,徑由三樓直抵五樓。
  這次必是宮中徒眾有意為仇,將梯隱去,五火使者先未料到,所以未說。
  眾人匆匆趕上五樓一看,正對樓口室中心有一五尺方圓墨玉圓臺,上下四外俱是火焰虛影圍繞。台頂當中畫著一朵青蓮花,重台迭瓣,一半含萼,尚未全開。內裡蓮實隱約可見,畫得十分工細,姿態生動,遠看隆起臺上,宛然欲活。
  陳嫣心料靈藥藏在其內,忙即通誠拜倒,起視尚無異狀。知道四圍焰影俱是烈火,功差一貫,不敢冒失下手。隨和眾人繞台查看,也未看出機關所在。
  桑桓道:「我看這座靈焰閣上下五層所有埋伏設施,俱按陰陽兩儀,先後天五行生克,虛實相生變化而成。樓梯玉碑已然寫明到此即可將藥取走,想必無甚艱難兇險。
  「現既不能查出端倪,主人業以仇敵相待。反正不能善去,靈藥明藏此台之內,何不看清出路,試照五行生克妙用逗牠一逗?埋伏如若發動,索性用五丁神斧逼住烈火,破了此台,取了靈藥,往上遁走。」
  陳嫣一想,也覺久等下去不是事,還是早將靈藥取到才能放心。好在頭兩層難關最厲害的埋伏禁制俱已安然渡過,只繞台這一圈烈火,自信還能抵禦,何況還有五丁神斧與天一真水可作萬一之備。
  陳嫣一看五樓四外俱是晶牆,頭上又是晶頂,其勢不能破壁飛走。只南北兩面各有一個六角形的空洞,可以由此飛出。但由空洞諦視,卻是火雲隱隱,焰影幢幢,竟看不見一點樓外的天色景物。
  明知出必遇火,無奈此外更無出路。便和眾人議定:由陳嫣行法取藥,靈姑持斧隨同戒備,冷青虹、桑桓、石玉珠各駕遁光,放出飛劍、法寶,旁立相待,以為接應。得手之後,仍仗前來之法護身,由南窗空洞中飛出,到了萬分不濟之時,再用天一真水。
  陳嫣因見臺上焰影熊熊,先料必定厲害煩難。及至將身飛起,到了台側,剛要行法將臺上焰影逼開,一眼瞥見臺上青蓮好似比前隆起了些。
  猛然觸動靈機,暗忖:「神君既肯成全那苦行修道之士,只要能深入至此,便可成功,哪有這等難法?他環台真火焰影許是別有用意,妄去破牠,莫要弄巧成拙,本來易事,反倒艱難,轉為徒勞,豈不冤枉?」
  陳嫣略一猶疑,因再挨近即觸動真火,不由身子往後一退。見臺上青蓮又恢復了原狀,覺出有異。試再前進,青蓮又漸隆起。這次比前較近,青蓮也較前隆起更高,竟似一朵真花要由畫處冒出。想了想,先不破那真火,姑用五行真氣護住身手,冒險再試。
  及陳嫣再用手伸過去,那虛影並未發動真火,花已半截冒出臺上。算計取藥許不費事,忙告眾人留意,以防得手以後有甚意外。用雙手試探著伸過去,輕掐花朵,往上一捧,青蓮立變一朵斗大真花冒出臺面。當中花萼跟著開放,內裡現出一個形如蓮蓬的碧玉圓盒。
  陳嫣心中大喜,伸手一摘,便已取下。盒才到手,青蓮忽隱。
  陳嫣方欲開視圓盒,忽聽呼呼火發之聲。眾人知道埋伏發動,正在驚呼駭顧,待往孔洞中飛身遁出,說時遲,那時快,聲隨火發,四外焰影齊化真火。
  陳嫣、呂靈姑離台最近,驟不及防,首被千萬朵火焰化成的一幢焰雲簇擁著往上升起。
  冷青虹、桑桓、石玉珠站在台側,趕忙遁開,未遭波及。靈姑一見火發,剛要用斧去撩。陳嫣猛覺出那火並不傷人,只是托著上升,其力甚強。
  同時又瞥見隨著火聲發動,樓頂忽現出一個丈許圓洞,那先準備的南北兩孔逃路,卻變成冥冥漆黑,隱聞風雷交作之聲,四壁電光如織,金蛇亂竄。才知通路是在頂上,靈藥到手,自然出現。南北兩孔乃是火穴,萬去不得,非由當頂上升不可。
  此時全樓真火已發,不乘焰雲湧護往上飛升,稍遲便為真火所圍。
  陳嫣見冷、桑、石三人尚在焰外,靈姑不知就裡,又要用五丁神斧禦火,恐有疏失。百忙中不及細說,忙一手把靈姑持斧的手拉住,不令妄動。同時運用玄功,將擁身焰雲按住,使其緩升。並口中大呼:「出路在上,快飛到我這裡來,由火雲擁住上升,不可妄動。」
  冷、桑、石三人已覺奇熱如焚,雖有遁光護身,仍擋不住。陳、呂二人又被烈焰擁起,好生惶急。聞言瞥見上面頂開,立即醒悟,趕緊飛身向上。無如先前不應避開,這時竟被焰雲阻隔,衝不進去。略一遲頓之間,益發奇熱難耐,眼看樓中煙光蓬勃,火勢就要大旺。
  那焰雲上升之力絕大,陳嫣運用全力竟壓不住,焰雲與樓頂圓孔已連在一起。斷定自己如若飛出,樓頂必定立即封閉,上下四外風雷之聲又越發猛烈,情勢險惡,但又無計可施。
  靈姑見冷、石二人面帶惶急,石玉珠已將玉瓶取出,暗忖:「想不到真火如此厲害。天一真水須備萬一逃命之需,能不用最好。現時三人均為雲焰所隔,何不仍用神斧一試?總比耗費天一真水好些。」
  想到這裡,為救石、冷二人,也未和人商量,竟將神斧往外輕輕一撩,雲焰立即散開。冷、桑、石三人剛剛乘虛飛入,會合在一起,待往上升,猛覺身上一熱。再看身外雲焰已為神斧所破,同時風雷大震,當頂圓孔漸往中心收攏,五人立駕遁光往上衝去。
  遁光雖極迅速,那出口也收得甚快,遁光飛到,已縮成尺許大小,晃眼即閉。
  石玉珠大喊:「靈妹,快使神斧!」
  靈姑早不等招呼,當先一斧揮去。斧光到處,焰光迸射,樓頂竟被開出一條兩丈大小裂口。五人立即衝出,回顧下面樓中烈火風雷,宛如狂濤飛湧,向上捲來。
  陳、冷諸人知道此樓一有動靜,必被敵人覺察,逃得愈快愈好。更不怠慢,仍照下來時方法,小心戒備,往上面火雲層中衝去。當頂火層因被呂靈姑用五丁神斧掃蕩,好似沒有來時猛烈。
  靈焰閣頂為神斧劈損,上面應該立時覺察,也無甚動靜。火雲彌漫潭的中心,靜蕩蕩的,被遁光一衝,方始攪動,擁將上來。
  這次改了靈姑當先持斧開路,冷、桑二人左右護衛,石玉珠手持玉瓶天一真水居中準備策應,陳嫣斷後,劍光、法寶之外,另用五行真氣包在遁光之外護身,衝煙冒火,破空直上,只靈姑一人因要掃蕩焰雲,五行真氣俱畏神斧,不能在內施為。
  雖有五行真氣護身,但是奇熱難耐,因此將上半身突出五行真氣之外。另用劍光護身,揮動神斧,往上急升。神斧雖有辟火之功,斧光到處,烈火狂焰滾泛四散,不能近身。但那火勢太大,烤炙也是難耐。仗著冷、桑二人左右保護,連將癸水真氣放出,護著靈姑頭面,僅使左右兩手相次倒換露出運用,才得無事。
  眾人因火勢上衝,那發源之所的火層衝破以後,上升迅速。不似降時為火氣所阻,遲不得下。眼看千尋烈火就要過完,查聽上空,仍無朕兆。只要衝出火層便可遁走,敵人就覺察也阻擋不住。
  陳嫣向石玉珠低聲談說,方在慶幸不用一滴天一真水便可脫險,猛聽腳底來路忽起異聲。那火勢雖沒有降時猛烈,到底千尋烈火,何等厲害,呼呼之聲仍舊震耳欲聾。眾人上升既速,五行真氣又與真火相克,兩下排蕩衝擊,更增威勢,本不易聽出別的雜音。
  那異聲並不洪大,卻是尖銳刺耳,噓噓怒嘯,先還當是烈火生風,發為厲嘯。及至靜心一聽,竟似由遠而近,仿佛是有甚東西由腳底來路直追上來,並且迅速異常。
  眾人雖都聽出有異,因正上升,來勢過急,未容細想便已鄰近。只陳嫣斷後,聞聲心動,一面隨眾破空急駛,一面小心戒備。時見上下四方離身數丈以外全是烈火狂焰,一片赤紅。因有神斧開路和五行真氣環繞,硬將那密火層衝蕩出一條上升之路。
  遁光剛剛過去,身後腳底的火雲烈焰便似驚濤駭浪一般突突亂滾,捲起無數急漩。飆輪電馭,紅光耀目,一任慧眼神目也看不出十丈以外。
  陳嫣暗忖:「下面並無敵人,如是埋伏,應該在沿途所經之處,在上而不在下,不應由後發動往上追來。莫非靈焰閣頂層為五丁神斧損毀,觸動埋伏,三陽真火一齊爆發,風火激蕩,成此異嘯。偏一時疏忽,致誤機宜,逃時不得不用五丁神斧破閣飛升。
  「此閣乃少陽神君收煉丙火精英,用了無數心血所建,中藏靈丹、異寶不計其數,連門下愛徒都輕易不許下去,如真給他全毀,日後回來豈肯甘休?」
  這時那腳底異聲已越來越近,幸虧眾人上升也極迅速,否則早被追上。陳嫣漸漸聽出那是怪物口中的怒嘯,並且還是兩個。久聞此蛇靈異,威力可怖,剛想招呼同行諸人留意。猛瞥見一條色紅如血、通體晶瑩、粗如人臂、長約三丈的蛇形怪物,由腳底衝蕩開千層火浪,滾滾焰雲,追將上來。
  陳嫣方喊:「靈蛇已出,大家小心!」
  同時運用法寶和五行真氣戒備時,那蛇並未照人衝襲,竟和眾人成了平行之勢,端的比電還快。就在這同飛並駛,側顧一瞬之間,已是擦身飛越,往當頂火雲中破空竄去。
  眾人正前後驚顧,有的連蛇影還未看清。緊跟著又是一條身黑如墨,通體晶瑩,長才七尺,一個拳大血口卻噴出二三尺長火焰一般紅信的怪蛇,由下面怒嘯追來。陳嫣因前蛇不曾犯人,樂得不去招惹,意欲放牠過去。
  哪知這蛇雖小得多,卻不特來勢猛烈,竟是照直朝人衝來。眾人聞聲下視,剛見蛇影,那蛇口張處,便是一團大如栲栳,比血還紅的烈火噴出,朝前面眾人噴來。
  陳嫣原有準備,一見那蛇昂首追逐,張口噴出畝許大一個紅網,知道厲害。忙將手一揚,一團斗大黃光飛將出去,迎個正著,立被血色紅網包住。停得一停,眾人遁光便飛上去百十丈以外。
  那靈蛇滿擬一下將敵人網住,不料黃光飛來,迎在前面,擋住去路,敵人竟被逃走。益發大怒,口中連聲厲嘯,意欲避開黃光,再朝上空敵人急追。
  不料那黃光乃陳嫣用戊土精英煉成的異寶,神妙非常,竟避不開。靈蛇連張紅網無效,路又阻住,只得連帶黃光硬往上衝。無奈阻力絕大,不能似前迅速,情急暴怒。一聲厲嘯,口張處又噴出一粒酒杯大小的火星,想將黃光破去,再追敵人。
  陳嫣早料及此,知道自煉戊土精英終不敵靈蛇乾陽丙火威力。不等牠先發,默運玄功朝後一指,震天價一聲大震過處,那團黃光立化為萬點金星。靈蛇驟不及防,為戊土神雷所震,受了重創,箭一般倒退下去。
  陳嫣大喜,一看上空火勢只剩數十丈,運用慧目,已能看見天光。知脫難關,忙催:「快走!」
  言還未了,耳聽腳底轟隆之聲天驚地撼,火勢也驟然強盛,由紅色轉成銀色,中雜靈蛇怒嘯之聲,噴泉一般向上湧來,同時出口也越飛越近,晃眼便可逃出火層。
  靈姑正在前面手持五丁神斧,強忍炙熱,掃蕩上面烈火。眼看還有七八丈遠便要衝出火層,上面潭岸隱約在望,猛覺烈火光中血也似冒起一圈紅影。
  冷、桑二人修道多年,目力較佳,認出是先前飛越過去的那條紅蛇,不禁大喊:「仔細!」
  眾人遁光離那靈蛇已只有兩丈光景,靈姑當先飛駛,先見紅影,已疑是那靈蛇,及聽冷、桑二人之言,不由停了一停。
  潭中兩條靈蛇最是通靈變化,機智非凡,平日被少陽神君禁制在潭中腰真火發源之處。
  眾人成功以後,如若好好退去,本不會飛出傷人。偏生人多,事前又不知潭中底細,取到靈藥以後,石、冷、桑三人立得較遠,沒被蓮台火雲擁起,緩得一緩。等到發覺閣頂上升之路,時機已遲,不得不用五丁神斧破開閣頂而出。
  靈焰閣本是真火凝建,備極神妙,息息相關,稍有損毀,禁制立撤。靈蛇驚動,知道來了敵人,暴怒飛出。照例紅蛇禁制先撤,如見敵人易制,當時便將敵人圍繞,發出最猛烈的三陽真火,將其活活燒死。如覺敵人不甚易制,便飛越到前面去,將潭口出路阻住,等後追那條黑蛇出動,然後兩下夾攻。
  黑蛇看去雖比紅蛇要小得多,但是威力靈異更比紅蛇還要厲害,尤其性情暴烈,無與倫比。初追來時,見眾人有劍光、法寶護身,不等與紅蛇合攻,便欲用內丹所化火網將眾人一網打盡,不料被陳嫣用戊土精英煉成的戊土神雷震傷。
  靈蛇幾曾吃過這樣的虧,越發暴怒。微一運用玄功,便已復原,火性一發,大肆凶威,竟將內丹全數噴出,發動起無邊烈火毒焰,二次猛迫上來。
  原來如照潭中三陽真火原有威力,本比眾人所經厲害得多。只因機緣湊巧,到時恰好遇見少陽神君門下的五火使者,起初不知有仇人在內,一意玉成其事,下來便釜底抽薪,減卻多半火力。
  鬼女喬喬雖認出來人有仇敵門下在內,但因五火使者看不起她,最難說話,又看出五火使者有意助敵,不願自找無趣,忙去離朱宮中報警。
  喬喬丈夫火行者和一干同門正在宮中修煉,聞報大怒,立即率眾趕來。見火勢已被五火使者倒轉,便即告知來者有仇敵,不可輕縱,欲將火陣復原。
  五火使者性情古怪,說話做事向無更改,便對眾說:「師父本未禁人取藥,就是仇人,也只能尋到他們門上去,或是等他們上來再說,不能在此乘人之危,何況我五兄弟已然答應人家。這結仇原因又是無故涎人美色,不知自愛,難怨對方。
  「此潭烈火何等厲害,來人如無極高法力,休說真火全數發動,便眼前這樣火勢也得焦頭爛額,不死必傷。果來人如有辟火之力,火勢多盛也是一樣,何苦授人口實,說我們不知信義,倚勢欺人?」
  五火使者行次僅在火行者之下,修煉精勤,品端行正,最為師長及諸同門愛重畏服。
  火行者雖是師兄,卻強他們不得。無奈何,只得再三勸說:「來人如單取藥,不存敵意,便等他們上來再說,否則看事行事。」
  五火使者冷笑道:「他們莫非還將靈焰閣毀了不成?來人與我弟兄非親非故,我們既已答應了人家,除非果如師兄所說,他們心存叵測,別有詭謀,那便由你,否則不能更改。你們自在此守候,我們不能和人家說那蠻橫無禮的話,自到島邊飲酒去了。」說罷,一同往前島飛去。
  火行者吃了幾句搶白,氣在心裡,暗忖:「五火弟兄性如烈火,師父又極寵信,不便逆他們,傷他們和氣。何不暗將閣下樓梯隱去,來人無路可進,勢必亂撞,設法入門,不論他們走哪一層,均須觸發埋伏,多大法力也無倖免。」
  經幾個同門一慫恿,便去小峰總圖行法,將樓梯隱去。
  火行者等了半日,不見動靜,心正驚疑,眾人已裂頂上升。靈焰閣略有損毀,或是靈蛇出動,上面便即警覺。這一來,火行者等宮眾全都怒上加怒。知來人果有敵意,五火使者已不能再左袒,立將潭底真火一齊復原發動。經此一來,益發助長靈蛇威焰,比前火勢厲害十倍,潮湧而上。
  眾人還認做脫險在即,並未覺察。尤其靈姑初生之犢,一點不知輕重利害,因聽冷、桑二人示警,略一停頓。當頭那條靈蛇本來蓄勢待發,一見敵人飛近,身子一搖,立點暴長數十丈,蟠旋上空,將去路阻住。緊跟著把口連張,噴出一團血紅色火雲,晃眼展布開來,朝著眾人迎頭兜到。
  靈姑不知靈蛇所噴內丹乃三陽真火凝煉的精英,比起來路火力厲害得多。尋常金鐵之屬休說被它燒著,只略挨近,便即熔成漿汁,又有靈性,人手如何禁得住。一見紅蛇阻路,噴出火雲,照舊用五丁神斧一撩。雖也蕩開,但是火雲後面有靈蛇主持,聚而不散,略退下去,又像一面大網似地罩將下來。
  眾人雖未為火所傷,靈姑雙手輪流在外揮斧,卻中了火毒。只因相隔尚遠,又在急迫之間,本就奇熱,當時不曾覺察。及至連擋兩次,靈姑猛覺左臂酸脹,血熱如炙,以為放在外面久了的緣故。
  靈姑心想:「只差數丈就可出險,反正神斧能夠抵禦,何不衝將出去,也省得受這四外烈火烤炙。」心念一動,立把左臂縮回,改用右手持斧,振奮起全副精神,揮斧直上。
  下餘四人並未發覺靈姑受傷,因底下火勢由紅轉白,平添了不少威勢,黑蛇嘯聲重又追來,陳嫣知道不妙,也正催促速上,恰好同催遁光往上飛駛。
  那紅蛇連噴內丹,兩次無功,不由犯性,厲嘯一聲,口中火雲連連噴出,昂首往下撲來。靈姑哪知厲害,強忍火熱,運用玄功,一聲清叱,單臂舉斧,使一個風掃殘雲之勢,往外一撩。靈蛇本是連身下撲,火雲初噴,大如栲栳,一離口便展成畝許方圓,一團接一團往下罩來,勢極猛烈。
  無如靈姑手中神斧是此火剋星,這一用斧舞動,斧光益發強盛。只見大半輪紅日般的光華從四圍飛將上去,迎頭一攪,便已衝蕩開去。靈蛇來勢更急,火雲如血,光焰強烈。
  靈姑先還看出一點蛇影,及至靈蛇連連噴火,濃焰如血、精芒耀眼,急切間面前只是一片鮮紅,奇熱炙人,什麼也看不出來。剛將火雲撩散,覺著右臂也和左臂一樣毛焦火辣,疼痛非常。猛瞥見紅蛇張開血盆大口,紅信焰焰,迎頭撲到。靈姑一時情急,不曾尋思,舉斧往上便砍。
  靈蛇因從來沒吃過虧,又聽到潭底同伴追來,妄想上下夾攻,暴怒之下,勢太猛急。等到所噴火雲為斧光攪散,覺出神斧威力,身已臨近,再想逃退,如何能來得及。當時被神斧將前半身劈為兩半,帶著半截身子,往潭底墜落下去。
  同時,靈姑右臂也被火毒的傷,又因用力太猛,半身酸麻。靈姑先並不知就裡,因離火層僅得丈許,隨著眾人避開紅蛇下落之勢,還欲忍痛持斧,震盪餘火。往上升起時,猛覺手臂奇痛,不能再舉,方覺不妙。
  幸而冷青虹在旁瞥見靈姑忽然面容赤暗,一雙玉臂均成烏焦之色。那柄神斧雖然仍附在主人手上,也大有墜落之勢,知中火毒甚重。又聽下面火勢愈猛,蛇嘯將近,陳、石二人俱在全神貫注來路,不敢怠慢。忙一手緊抱靈姑,運用遁光真氣將那上半身護住。
  冷青虹剛伸手過去將靈姑持斧的手輕輕握住,靈姑火毒已然攻心,悲叫一聲,暈死過去。
  青虹見狀忙喊:「石姊姊,靈妹妹中了火毒,快將天一真水取出解救。」
  說時眾人遁光本在一起,並不因有人受傷停止,依舊上升。已然飛離火層,到了上半無火之處,再有數十丈便可升出潭岸。下面那條黑蛇看見同伴被斬,屍身下落,悲憤暴怒,凶威大熾,恰在此時追到。眾人眼看就要飛出靈焰潭,猛覺精光上升,一股奇熱由下而上。
  陳嫣忙往來路低頭一看,全潭烈火已全變成銀色,光華閃閃,耀目難睜。銀光中隱隱一條靈蛇影子,口中噴出千萬縷銀光,往上湧來,猛然漫過頭去,將眾人遁光一齊網住。
  遁光外面五行真氣抵擋不住,雖還未被立時消滅,可是蛇口所噴丹元厲害得多。又夾著全潭三陽真火威力,迥非初見之比,兩下才一相接,那五行真氣便消滅了一半。
  遁光中人立似暑天烈日之下走入火窖中去,烤炙得通體炎熱如焚,無法透氣。同時遁光也被靈蛇丹元所化銀絲般的火網網住,吸力絕大,難再上升。略為停頓,下面千尋烈火便潮湧而來,上半數十丈潭口全被烈火佈滿,重又陷身火窟。
  此火與前火不同,不是五行真氣、法寶、飛劍所能抵禦,一到便被包圍。靈姑暈死過去,五丁神斧難再施為,端的危機瞬息。身上五行真氣一被破盡,眾人縱有飛劍、法寶護身,也禁不住千尋烈火烤炙。遁光被吸,不能脫逃,其勢非被燒死不可。
  並且此時靈蛇因見同伴為敵人所殺,奇憤攻心,復仇念切,有類瘋狂,來勢更是神速,眾人只稍遲延,即難免禍。
  幸而事前籌畫周詳,石玉珠手持天一真水,一心戒備,始終不曾絲毫消耗。及聽冷青虹一喊,瞥見前面靈姑受傷暈倒,被青虹抱住退回遁光以內。知道天一真水是她惟一救星,忙把瓶塞拔去,如法施為。一縷銀絲般的涼氣剛由瓶口飛出,灑向靈姑上半身手臂等處,猛覺遁光吸住,身外銀光耀眼。
  陳嫣在後大聲疾呼:「速放天一真水,不可遲延。」
  石玉珠先只忙著救人,還尚不知厲害。聞聲回顧,忙捨靈姑,先將玉瓶往外一甩,立有數千縷銀絲箭射而出。隨即分散開來,化為薄如蟬翼的水雲涼霧,將身護住,當時炎熱盡去,遍體清涼。靈姑所中火毒立停了蔓延,人也呻吟蘇醒過來。石玉珠原聽靈姑說過神斧用法,代為接了過去。
  這時陳嫣五行真氣已為烈火化盡,暫時雖可無慮,可是遁光仍被光網吸住,不能再往上飛。靈蛇在外,不知敵人內有天一真水護身。見五行真氣已盡,敵人遁光猶自活躍,不曾燒死,幾番發威衝來。俱因眾人飛劍、法寶厲害,阻退回去。靈蛇怒極,便將內丹所化光網靈焰連連噴出。
  似這樣相持了一陣,隱聞潭岸上敵人紛紛怒喝。陳嫣知事已鬧大,時久事多,便問石玉珠:「瓶中天一真水還有多少?護身之外,還可供滅火之用嗎?」
  那玉瓶原也是件寶物,裡外透明,用去多少真水,一望而知。石玉珠久聞少陽神君三陽真火威力,早有戒心。又見形勢不佳,料定亂子鬧大,身在敵人重地,只有三滴天一真水是臨危救命之寶。所以用時非常仔細,見真水所化水雲業將眾人身子護住,便即收勢,不再續往外放。
  聞言舉瓶一看,瓶中真水只去了四分之一,答道:「日前途中火山爆發,秦家大姊所耗真水總共有二十餘滴。這裡火區雖比那火山要小得多,但此乃三陽真火,既有敵人行法主持,復有丙火之精所化靈蛇,威力比起火山之火必要強烈得多。
  「這又是有源頭的活火,生生不絕,憑這幾滴天一真水想要消滅,決非容易。現在瓶中真水尚存多半,無如身在重地,上面敵人已然警覺,不知還有多少厲害埋伏。萬一火不能滅,真水反倒用盡,再遇強敵,如何抵禦?還是慎重些好。」
  陳嫣道:「石道友所慮雖然甚是,此水神妙,威力尚未深知。秦道友因見火山爆發,惟恐蔓延,災劫浩大,因為急於收功,而且真水用後仍可收回,所以用得甚多。實則真正滅火,也只消耗不過兩滴,已然足用。要論天一真水的威力,實是神妙不可思議。涓滴所化,可盈江河,而滅火之力,卻又遠勝。
  「這裡形勢與途中所見火山不同,火乃有主之物,有人運用主持。全島宮闕、樓觀、花樹、池沼、無不壯麗矞皇,清幽出塵,當初少陽神君不知費了多少心血,才有今日。本人又不在島,門下弟子決不敢將地底靈焰火穴爆發,與我們對拼,使全島仙山樓閣化為劫灰。
  「如能發揮真水全力,將潭中之火一滅,他們不知我們虛實,看出真水是他們的剋星,上面一切火攻埋伏禁制不敢隨意妄用,我們逃走就容易了。否則,照此相持下去,靈蛇厲害,夜長夢多,如有他變,再想脫身就更難了。」
  石玉珠終覺此舉大險,力主慎重。冷、桑二人也不以此舉為然。商議了一陣,漸漸看出靈蛇頗怯眾人法寶、飛劍,儘管發威怒嘯,不敢硬衝。口中靈焰火網雖然越噴越多,恰似千萬縷銀絲將眾人遁光兜住,精光耀目。兩下相映,炫為異彩,奇麗無恃,吸力絕大,卻被寶光所阻,一點也奈何敵人不得。
  冷青虹見靈蛇伎倆只此,因有真水護身,毫不覺熱。猛想起法寶、飛劍俱在外層,真水乃火剋星,為何放在裡面,何不顛倒一試?便和眾人說了。
  石玉珠原因那天一真水乃曠古聖水,甚是難得。如僅用以防身,事後仍可如數收回,與火對峙,怎麼也須消耗。各人飛劍、法寶俱是奇珍,不畏三陽真火燒熔。只是隔火烤炙,無異置身洪爐以內,萬禁不住,又恐放出之際,烈火毒焰乘隙侵入。
  故此將真水所化水雲包在遁光以內,其意只為取涼避熱,還沒想到以水辟火的主意。
第三九九回
雷叱霆奔 烈焰千尋騰海起
雲籠霧裹 金光百丈自天來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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