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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三七八回
封地竅 奇寶奠靈川
鬥妖人 神光降魔火
  女神嬰易靜道:「水勢這麼大,那礁石都在江中。水裏不比陸地,礁石一斷。江中波濤受了重壓,定要激蕩起千百丈高下,數百里內水都倒流。我們如將上下游江水截住,使這礁石露出江面,再用神斧削平,本非難事。
  「可是那麼一來,怒濤受了阻遏,全集上流,崖岸高處無妨,較低之處立即氾濫。故還是在水下進行為佳,為要使靈妹獨力成此功德,我們自不便相隨同下,如先傳了辟水法再下,又須多延時刻。大家可有什辟水的法寶借一件讓靈妹帶了下去麼?」
  楊瑾還未及答,女殃神鄧八姑知道易靜意思,是想代借自己的雪魂珠一用。因知此珠是自己元神所托,關係重大,不便明言。忙笑答道:「入水還在其次,那礁石如小山一般兀立江心。如無鎮壓之寶,江水受激,為害也是不小。我這雪魂珠大可應用,待我借與靈妹吧。」
  靈姑久聞雪魂珠的珍奇,聞言大喜。心想看看此珠原質,忙即稱謝,請傳用法。
  石玉珠道:「此珠乃千萬年冰雪精英孕育而成,妙用無窮,奇寒刺骨,外人能近手麼?」
  八姑道:「此珠現已與我元神相合,隨心所欲,拿去無妨。」
  楊瑾攔道:「這個不可。此珠亙古奇珍,久為妖邪覬覦,八姊元神所寄,關係非小。目前尚有兩個強敵未除,俱是行蹤飄忽,來去無蹤,稍為疏忽,便被混過。三取金船寶物,盡人皆知。
  「靈妹終是力薄,孤身入水,萬一遇見赤身教主鳩盤婆一流人物。乘靈妹無力兼顧,加以汙毀,豈不又累妳要費好些心力修煉,才能復原。借只管借,但由妳在水上主持,靈效助力都大得多,何必非交靈妹自帶呢?」
  八姑原與靈姑投緣,見她道淺,想借此傳授一點法術。聞言笑道:「我不過愛惜靈妹,想使她增點見識。瑾姊既主慎重,我已運用徹地眼法看明水底形勢,仍由我在上運用便了。
  「那礁石原與兩崖山脈相連,突起江底,久受水力沖刷,變為全江底最深之處。石上孔洞回環,江波到此,出入激蕩,益發助長漩渦之處。石高不下五十丈,頗似一個沒有底座的燈擎,中間卻有一段粗達畝許。江面上窄下寬,下手時務須審慎,不可一下砍倒。先將石頂用神斧砍成丈許小塊,再將全礁石依次砍削,就便用以填江鋪底,稍殺水勢。石旁還有兩個泉眼,一東一南,也須留意,不可堵塞。」
  八姑囑咐完畢,口張處,飛出一團冷森森的銀光,直投江中。江水立即分開,現出兩丈大小空隙。靈姑忙駕遁光飛落,八姑將手一指,銀光忽翻向靈姑頭上,相隨同下,上面江水也由分而合。只見江底銀光閃閃,恍如月照澄江,深達數十百丈。
  三人原是慧眼,再有雪魂珠在下一照,越發清晰。見靈姑一到水底,取出五丁神斧一揮,斧上便發出五色霞光。籠罩在礁石頂上,精芒閃閃,更不移動。
  楊瑾道:「靈妹這柄神斧真乃稀世奇珍,妳看她到底下並沒照我們所說的去做,只將斧光罩向石上,石便似磨碾一般碎落如粉,這不比零碎砍斷還要平靜麼?」
  石玉珠道:「當初這條江原是一個山峽,亙古以來便受洪水沖刷,不知經幾千萬年沖刷出這一條長江。這座礁石本質堅硬,又深藏在洪波之下,按說不致有什麼損毀,誰知仍遭此劫。可見成毀有數,任怎樣頑強隱伏,劫運到時終無可逃呢。」
  八姑道:「靈妹是因我說恐這礁石崩塌激起波濤,恰見神斧有此碎石如粉妙用,以為這樣便可不起驚波。不知石砂大輕,洪流沖蕩,不能沉到江底。因巫峽水急,還不至於停滯。如被沖到下流水平江淺之處,必將水道淤塞,又是行舟之害呢。」
  說時再看江中礁石,已被神斧毀去了四分之一。因是神斧靈奇,削碾神速,石砂如粉,隨波騰起,又被江流沖蕩,結為濃霧,宛似一條灰龍,由灘前起往下流頭蜿蜒馳去。水面上泡沫滾滾,發為爆音,震撼山峽。
  八姑道:「這還是化整為零,已有如此聲勢,如將整石砍斷,正不知如何驚人為害呢。」
  石玉珠道:「石砂這麼多,如被沖到下流,也非善策。易道友精明禁制之法,何不施展神通,使它凝聚在一處呢?」
  易靜道:「任多厲害禁法,也敵不住造化天然威力。我那禁法只能禁制一時,早晚時效一過,突然潰散,為害更烈。我看此時碎砂已如此多法,如等全部皆碎,更易使下流淤塞。還是想法告知靈妹,仍照鄧道友所說,砍成丈許碎塊,散鋪江中深處,比較好些吧?」
  八姑見楊瑾站在一旁,二目微合,默然不語。知她佛法高深,必在暗中運用玄功行法處置。便笑答道:「瑾姊已有處置,我們不要多說了。」
  一言甫畢,楊瑾將手一指江心,那條石砂凝成的灰龍忽由下流頭掉轉。到了近側,又忽然騰波直上,往半崖腰原有的縴道上飛去。長蛇沿壁般蜿蜒而來,越過三人立處,往上流頭駛去。隨過隨即凝結,恰恰貼在崖腰縴道的外邊。
  這一段縴道孤橫危崖之間,仰望峭壁排雲,無可攀援,俯視斷崖千尺,江波浩浩。最窄之處,人不能並肩而行,稍失跬步,立墜重淵,端的險峻異常。經此一來,沿著縴道邊上平添了一道粗石埂。由此化險為夷,以後縴夫往來經過這一段,便不致有失足隕身之患了。
  石玉珠在三人中道行較淺,以為這石埂全是碎石散砂,不過經了禁法凝結。除非運向別處,如想用作石埂,主意自佳。只恐日久靈效一失,仍要自行散落,未必便能如山石一般持久。見易靜、八姑極口稱頌贊佩,雖也附和,意還有些猜疑。
  待有半個時辰過去,石玉珠俯視江心。石霧彌漫中,那一塊大礁石竟被靈姑用神斧削去十之七八,只剩一小段石樁殘存江底。周圍霞光電掣,晃眼工夫便削去尺許。劫灰幻化的灰龍,在楊瑾禁法催動之下,依舊沿著崖腰如飛上駛。定睛一看,仿佛如沒有乾的石膏,軟膩膩的,並未見有一段凝固之處。
  石玉珠暗想:「這些灰石少說也有數百丈長短,現仍前進不已,除用純陽真火加以鍛煉,任甚禁制之法也難使之凝固。但是轉眼天明,只此片刻工夫,要想使它一下凝結為石,便師父半邊老尼親來,用她多年苦煉而成的純陽真火,也難一氣呵成。
  「楊瑾雖是凌雪鴻轉身,在神尼芬陀門下兩世修為,法力高強,急切間恐也辦不到。她此時好似專心一意運用玄功,一任旁人稱讚,微笑不答。也許鄧、易二人料錯,她只是想將這些散灰運向上流頭僻靜陸地上去,以免淤塞下游水道。並非想給崖腰縴道添這一條石埂,再不就是別有用意。」
  八姑忽道:「那礁石只剩數尺,那裏水勢最深,留也無害。免得將兩邊山脈砍斷,泄了地氣。年久崖石崩塌,舟行經此,遇上又是亂子。適才遙望上流縴道,得此石埂作欄,已都無險。只下流頭縴道還有險處,下餘劫灰足可補上。我喚靈妹上來,剩下這殘灰移補下流險處吧。」
  楊瑾用手一指,那附壁上駛的灰龍立即改進為退,約掣回了十來丈。這裏八姑嘴皮微動了動,下面雪魂珠便將聲音傳到。
  靈姑見神斧妙用,一點不費事,便將小山也似一座險礁毀去。眼看剩不到四五尺便要削完,猛聽雪魂珠銀光中八姑傳音相喚,命她即時停手上去。
  靈姑忙收神斧,縱遁光破浪而上。身剛落向崖頂,江中殘餘的那些劫灰尚有百丈長短。倏地似潛龍飛躍一般,隨著楊瑾手指之處,全體凌波飛起。甩向下流崖腰,叭的一聲,粘緊縴道邊上,更不再動。
  石玉珠看出楊瑾果是想為縴道添條石埂防險,方在驚奇。楊瑾已一口真氣噴向手上,跟著合掌一搓,再往下揚。立有一點火星飛墜劫灰凝積的石埂之上,晃眼由小而大,化為一團烈火,燒向埂上。火焰熊熊,其速如飛,先朝下流頭沿埂滾去,一會到了盡頭,又複掉轉滾往上流。
  凡火燒過之處,石埂便即凝固。等到火自上流縴道駛回,楊瑾收火之後,再看劫灰,已和山石同色同質,融為一體了。石玉珠大出意外,好生驚服。便易、鄧二人雖知楊瑾法力高深,也沒想到她竟有如此精純的功力,俱都贊佩不止。
  楊瑾算計時間已應天明,便令易、鄧二人分赴上下游撤去禁法,自往江神廟指示宜從善、金百煉招人往後山開墾之事。易、鄧二人事完趕去,再回返金鞭崖去。
  靈姑久聞神駝乙休、韓仙子夫妻名望,想他們的門人也必非小可,況有青城教主得意高徒裘元、南綺等人一起,如何會敵妖女不過,須要自己前往解救?自覺法力淺薄,恐難勝任,見易、鄧二人作別飛去,想向楊瑾請示機宜。
  楊瑾已先開口道:「適才忙於平水開山,還有些話未及說到。畢、花二女久得韓仙子真傳,道行法力本在妖女天蠶仙娘之上,偏生畢真真一念輕敵,才有此失,所受不過一場虛驚。只因物各有制,她那金蠶惡蠱厲害,裘元夫妻無意中雖得了一面靈蛛網,專破此蠱,偏又不知運用,以致妖女猖獗。
  「因妳在途會有些時候耽擱,故此命我事完便即催妳起身。否則畢、裘諸人此時剛剛起舋,還未對面交手。妳又飛行迅速,此去竹龍山榴花寨等地不須多時,何必如此忙法?至於破那金蠶惡蠱更是不難,妳一到,只消把妳身後所背朱盒取下,放出金蛛,自會一網打盡。
  「金蠶乃金蛛補益精力的美食,飽餐以後,妳初次駕馭,難免逞兇倔強。可將行時師傳制蛛之法,用火靈針威嚇,便可無事。五丁神斧此行尚有大用,到湖心洲與裘元夫妻會合後,同赴青城,並順便積修外功。若非緊急,神斧不可輕用,又是未經祭煉之寶,還須防異派中人覬覦。妳歸入青城門下,雖不如峨眉派李英瓊師妹遇合之多,但妳永無大險,比起別人福厚多了。」
  靈姑知她前生輩分頗高,轉劫以後道行法力更勝於前,心儀已久,聞言再拜謝教。楊瑾隨即作別,縱遁光往江神廟飛去。
  靈姑送走楊瑾,正待起身,猛覺眼前一亮,天已大明。隨聽江中水嘯之聲,兩岸瀑聲均為所掩,尤其礁平以後,灘聲甫息,江渲陡作,濤鳴浪吼,恍如千軍萬馬奔騰而來。
  探頭崖下一看,天雖大亮,江峽中光景仍是蕭森。遙望上流頭,暗影中有兩三條白影移動,晃眼化為一座座小山般的浪頭飛來。到了近側江寬之處,突地自行破碎,一落數十丈。萬喧齊發,聲如雷轟,珠噴玉濺,隨著急流洶湧,銀光閃閃,飛舞電射而下。浪過以後,滿江儘是泡沫起伏,順流卷去,其速若飛。
  石玉珠道:「這還是楊、鄧、易三位道友防備在先,妳又是用神斧將礁石徐徐銼散,浪尚如此大法。若將礁石整根砍斷,勢必激得江水倒流,潰決橫溢,近處舟船就難免不受害了。」
  靈姑見大功告成,便邀約石玉珠同往榴花砦。石玉珠人本好義,自是一口應允。二人隨駕遁光,向蜀黔交界、苗山中的榴花砦飛去。
  石玉珠見多識廣,方飛到一處山谷,遠見妖氣隱隱,忙向靈姑打了個手勢,雙雙身劍合一,向妖陣中衝去。時但聽陣中一聲清叱,夾著兩聲慘呼。跟著飛起一片帶著五色芒尾的光華,所過之處,煙飛霧蕩,鬼號慘厲。
  那魔火毒煙宛如烈火溶雪一般,四下消逝。同時空中黃光疾墜,主持的妖人知道來者還有能手,而妖陣已破,不禁又怕又急。方想逃遁,又捨不得棄去飛劍,好生委決不下。
  陣中所困四人,原有兩個能手在內。聞得雷聲,已知有人破陣,來了救星,各自準備裏應外合。法台一破,魔火雖未盡滅,妖魂已失統馭,四人立即脫困飛起。
  另一名妖徒是既貪且吝,到了這等生死關頭,不捨飛劍和法臺上所設的幾面妖幡和那些凶魂厲魄。稍一躊躇,誤了時機,被呂、石二女和先困四人圍困了個風雨不透。四五道飛劍合圍一絞,形神一齊化為烏有。
  臺上妖徒聞得上面響聲,仰視焰光散處,銀光彩霞耀眼欲花。休說抵禦,連人影子都未看清,靈姑連人帶斧已經飛墜,斧光到處,法台全碎。三妖徒只被神斧芒尾帶著一點,各慘號了一聲,便即斃命,神魂俱滅。
  原來那被困者只五嶽行者陳太真是青城派,其餘三人是煙中神鶚趙心源、梨花槍許鉞和火仙猿司明。他們都是奉命積修外功,行至近山各縣,聞得妖人師徒惡跡,無心遇合。
  靈姑略述前事,陳太真道:「嶺過去有一竹龍山,無名釣叟邱場隱居在彼,他雖旁門一流,人卻極正派,專精製蠱之法。呂師妹由彼路過,就便相訪,於此行也許還有益處。鄭師叔既把到的時期說出,其中必有深意。如在期前趕到,竟由妳破那惡蠱好了,哪還給人解的甚圍?」
  三人隨即往竹龍山飛去,快要到達,遙望前面山凹中有數畝方圓一片彩雲包圍著一團青光,在那裏相持不下。
  陳太真驚道:「無名釣叟怎也會被惡蠱困住?勢頗危急,我們急速上前要緊。」說罷一縱遁光,電一般朝煙光中急射下去。靈姑一催遁光,正待追去。
  石玉珠識得厲害,忙即攔阻道:「內有金蠶惡蠱,厲害非常,尋常飛劍不但難除,反會為山女邪法所汙。靈妹速將金蛛備好,方可必勝。此蛛野性未馴,妳用它次數不多,降制它的靈符和火靈針務要拿在手裏。」
  說時,陳太真已飛入妖雲邪霧之中,二人遁光也飛臨切近,就待往下降落。靈姑忙將身後朱盒取下,捧在手上,將飛刀與石玉珠的飛劍連成一片,護住二人全身,然後穿霧而入。
  到了下面一看,靠崖壁山石上坐定一個相貌清古的長髯道士,還有一個身著短裝的美少年,似是道人的徒弟。除各有一片青光護身外,道人右手中指上更發出一股丈許長的烈焰,冒出青光之外,與那些惡蠱妖煙相抗。
  那四外五色煙霧中的惡蠱,都是蛇蠍蜘蚣等毒蟲之類,長者逾丈,小亦數尺,各帶著一溜金黃色的火焰,張牙舞爪,滿空盤飛,向前撲去,但被青光阻住不能近身。就中金蠶蠱最少,共只有四五個,大只如拳,也最獰惡,滿身金光烈焰火一般朝前飛撲,嘯聲淒厲,聽去刺耳。
  道人便是無名釣叟,中指上所發烈焰專為敵它。別的惡蠱遇上這類道家純陽真火,不逃即傷。獨這金蠶蠱卻只阻住,直傷它不得。看神氣,師徒二人受困時久,頗有不支之勢,面上均帶焦急之色。
  再看陳太真,在劍光護身之下,手揚處,太乙神雷連珠一般朝蠱群中打去。雷火儘管猛烈,惡蠱卻多半不怕。有的還在躲避。有那凶一點的,見有人來,反倒捨彼就此,沖焰冒火包圍上來。
  靈姑四顧不見敵人所在,便聽石玉珠之言,先除惡蠱,徑將手中朱盒打開。金蛛在盒內早已聞到惡蠱氣味,饞吻大動,急躁非常。靈姑一撤禁開盒,立即暴長飛出,直向蠱群中飛去。
  眾惡蠱見了對頭剋星,不由驚悸悲嚎,當時就是一陣大亂。這一來,惡蠱固是到口不能倖免,便那妖霧毒煙也被隨口吸入,化為烏有。群蠱未始不想逃走,無奈身有邪法主持,主人沒有行法收還。
  石玉珠又是內行,一下來便撒下天羅地網般的禁制,枉自滿空紛飛驚竄,一個也逃走不脫。
  這時妖女天蠶仙娘已往湖心洲,所留主持行法的妖徒名叫紅雲大師姬山。原本隱身坐在對面一塊兀立的怪石上面,因奉妖師之命要生擒無名釣叟的徒弟瞿商。欲等無名釣叟用指血所化的太乙純陽真火時久耗盡,再行下手。免得玉石不分,連師娘心愛的人也為惡蠱傷害,又受刑責。
  眼望敵人第三指血已將用盡,火勢漸弱,自己這面只小蠱略有傷亡。金蠶、蜈蚣等極惡之蠱一個不曾受傷,少時擒到瞿商,定是大功一件,方在高興。忽見空中飛落一道光華,內中一個中年道人揚手便是一雷火,氣候稍差一點的群蠱連被打傷了好些。
  姬山大怒,忙指揮惡蠱發動妖煙邪霧,潮水一般擁上前去。正待圍攻,晃眼又是一道銀光和一道青光如驚虹電射,擁著兩個少女穿霧而入。他那精銅蔽影原非邪法,如若隱而不出,少待須臾,便看出金蛛厲害,即便不能將惡蠱收走,急切中來人查看不出,自身總可逃免,偏是死星照臨,見二女貌美,動了色心。剛怒喝一聲,現身上前,靈姑金蛛已經飛出,才知遇見剋星。
  方欲發動妖法抵擋,並打逃走主意。石玉珠本在留神查看妖人蹤跡,如何還肯放鬆,又見金蛛奏功,更無他慮,忙和靈姑分開追將上去。妖徒見來勢甚急,慌不迭將手中飛叉擲出,化為一溜赤火。被石玉珠手指處飛劍一絞,立即碎裂,化為紅雨飛落。緊跟著飛劍電射而下,妖徒縱有邪法也措手不及,青光繞處,一聲慘嚎,血肉橫飛,就此了賬。
  妖徒一死,惡蠱益發沒有生路。無名釣叟師徒先見陳太真飛臨,還恐他也一同被困。嗣見二女相繼飛落,放出金蛛,身外蠱群紛紛驚竄,知道必勝。恐將惡蠱放逃一些,又去為害人類。
  無名釣叟忙同飛起大喝:「金蛛必奏全功,諸位道友可將劍光聯合阻住惡蠱,免又逃走為害。」
  眾人應聲,如言施為,將惡蠱上下四圍一齊圈住,任憑金蛛吞食咀嚼。片刻工夫,煙消霧散,全給金蛛吞吃了個乾淨。眾人這才相見敘禮,各說前事。
  無名釣叟道,「昨日我便接到紀光求救的信符,正欲往援,不料妖女已先派人尋上門來。妖女此時必在湖心洲肆虐,那金蠶惡蠱,雖不似昔年綠袍老祖用生人、蛇獸、毒草所餵養的厲害,尋常飛劍卻也敵它不過。更有一面蠶絲結成的寶障,更是厲害已極,只有千年金蛛是它剋星。
  「呂道友既奉令師大顛上人之命前往援救,妖女數盡無疑。不過妖女所習雖是邪術,信徒十九都是山人,事出心願,縱死都無怨言。西南各省山民甚眾,多養妖蠱,有她統率,定有戒條。漢人若不是自行不義,無故受害者極少。她死之後,教下妖徒勢必各立門戶,互爭雄長,不知要造出多少孽來。
  「她教下有八個子女,號稱八惡。為首一個名叫龍駒子的,秉性尤極兇殘。先前我以為八惡俱都隱伏一旁,適見道友所殺只是八惡之一,想必湖心洲那裏有甚能手,或是妖女要布甚妖陣,用心靈感應之法將他們喚走。道友此去,最好不使一人漏網。
  「等妖女師徒母子伏誅,湖心洲上還有兩個山女玉花、榴花,這次爭端便由她倆而起。二女出身土族,也習邪術,卻是心地純良,潔身自愛,並且資稟頗好,以前極得妖女憐愛,造詣頗深。八惡一死,妖女教下更無人再比她倆強。如令承繼妖女,統率此教,令其改訂教規,不許習蠱之人妄為以毒攻毒,豈非絕妙之事?」
  眾人聞言,方在紛紛稱善,忽聽空中啾啾卿卿,異聲嘈雜,由遠而近。抬頭一看,一片黃雲中有無數奇形怪狀的蛇蠍蜈蚣等毒蠱鋪天蓋地而來,聲勢急驟,甚是驚人。
  瞿商在旁急叫道:「這便是適才領著金蠶和鐵翅蜈蚣佈陣的龍駒子等妖人,又回來了。」
  妖雲飛近,中現七個妖人,為首一個,大頭粗頸,身材矮胖,面赤如火,紅髮突睛,全身半裸,頭插鳥羽,腰圍豹皮,聲如狼嗥,相貌最是獰厲。下餘六人,四高兩矮,俱都奇形怪狀,一般裝束,身背竹簍,手持火焰長叉,滿身火焰圍繞,看去兇惡非常。
  妖人一到便厲聲怪嘯,齊喝:「何人大膽,傷我神蠱?快些上前受死!」
  原來龍駒子等八惡自恃精通妖法,雖是同門,各不相下,又嫌妖女柔善,不能稱心,久欲乘機比並,只因妖女規令素嚴,未得其便。這日知妖女在湖心洲遇到勁敵,不能分身,白雲妖童又未在側,無人監察,以為無名釣叟被惡蠱困住,遲早成擒。意欲乘此時機,往附近山谷僻處私自分個高下,定出為首之人,以便將來乘隙合力暗刺妖女母子,篡位繼為教長,另創規條,為所欲為。
  商議定後,只留下一個道力稍弱的同黨主持陣勢,餘人均往後山谷中飛去。到後各自施展神通,鬥了些時,只龍駒子稍強一些,誰也不曾大敗,不能算是定局。龍駒子見各人所養惡蠱已傷了不少,恐傷亡太多,事後妖女查問,露出私鬥馬腳,便將眾人喝住,暫且回去,等辦完正事再說。
  正往回飛,遙望桐鳳嶺上空,適才佈陣之處煙消霧散,惡蠱妖人一齊無蹤,當是私自離陣,所留妖黨法力不濟所致。妖女如知此事,焉有命在?不由又驚又怒又惶急,人還未到,便各把惡蠱妖煙儘量施展出來,恨不能把敵人嚼吃粉碎,方稱心意。
  誰知對方來了對頭剋星,他這裏剛怒喝得兩聲,石、呂二女早商量好主意。由石玉珠和陳太真暗飛空中去斷妖人退路,靈姑一面放出金蛛去除惡蠱、一面用飛刀護身,手持神斧飛身上前。
  龍駒子見對面飛來一道銀光,其中有一位美貌少女,心中狂喜,將手一揮,四外惡蠱齊聲怒吼。剛捲上去,猛瞥見銀光中飛出一隻大金蛛,才一露面,蛛腹下便飛出萬千縷銀絲,比電還急,四下進射,晃眼佈滿天空。
  眾妖人見狀大驚,知道凶多吉少,忙欲收蠱逃走。無奈雙方來勢都是迅急異常,眾妖人急於復仇,所有惡蠱全放出來,似一窩蜂聚攏前撲,兇橫已慣,只顧向前,未留退路。那金蛛先吃了許多惡蠱,元氣格外強盛,驟出不意,一下噴出蛛絲。等眾妖人看出不妙,已將蠱群一齊罩住。
  龍駒子最為凶狡,知難挽回,正化妖光欲遁。靈姑早已料到,因知妖氣毒重,恐受侵害,徑將火靈針朝前打去。同時捨了金蛛,任其吞食惡蠱,自揮神斧追殺。龍駒子未及轉身,一溜火光已經飛到,打了個透心穿。
  同時無名釣叟師徒二人也飛起助戰,見龍駒子被火靈針打中下落。無名釣叟手揚處,一團雷火打將下去,將龍駒子炸成粉碎。靈姑想不到火靈針也如此神妙,心中大喜,忙朝眾妖人連連發放,轉眼又傷了兩個。下餘四個方縱妖遁逃出不遠,吃陳、石二人橫空一截,靈姑和無名釣叟師徒也已追到,四面夾攻,劍寶齊施,晃眼一齊伏誅。
  石玉珠恐金蛛吃完惡蠱出什麼花樣,忙和靈姑飛空監防。眼看那一群惡蠱被金蛛風捲殘雲般吞吃淨盡,才用火靈針逼令歸盒,一同下落。
  無名釣叟喜對靈姑道:「道友此舉功德無量,如今八惡已戮,就剩妖女和妖蠶童子母子二人,道友手到成功無疑。事成之後,即令玉花姊妹承繼妖女掌教好了。」靈姑應諾。
  無名釣叟道:「湖心洲那妖女,有呂、石二位道友前往已足。妖女巢穴離此不遠,洞中養有不少鐵翅蜈蚣。此蠱惡毒僅次於金蠶,未成蠱時,人被咬上,已難活命,一經成蠱,更是難制。玉花姊妹儘管善良,留此終是隱患。此外石匣還藏有一部妖書,封閉嚴密,俱是濟惡之具。
  「老朽意欲乘那惡蠱未成氣候之時一併除去,並將妖書取出毀掉。只是妖女邪法禁制也頗神妙,一人恐難勝任。陳道友無非便道看望紀光,何妨暫緩一日,先助老朽辦完此事,再去如何?」陳太真應了。
  呂、石二女隨即作別起身,因有無名釣叟面授機宜,胸有成算。中途已經耽擱,恐誤時機,各運玄功,催動遁光,加急往湖心洲駛去。
  這時韓仙子的門下美魔女辣手仙娘畢真真,因和裘元之妻南綺負氣,輕敵涉險,被妖女用天絲寶幛困住,眼看情勢危險。
  畢真真情急之下,正拼毀去一件至寶和數十年苦煉功行,與妖女拼個死活,呂、石二女恰好趕到。遙望湖心洲上彩雲撐空,霞霧蒸騰,內中裹定一道光華,上下飛躍,倏忽如電。
  石玉珠看出不妙,忙催靈姑下手。
  天蠶仙娘以為天絲寶障,飛劍雷火所不能傷。心恨仇敵刺骨,又見畢真真道術精奇,飛劍神妙,自己損兵折寶,好容易將勁敵困住,惟恐逃脫。為要增長惡蠱威力,自以為必勝,竟然化身飛入網中,準備向真真施展毒手。還未飛近敵人身側,忽聽身側不遠惡蠱吱吱慘叫之聲。
  妖女忙側臉一看,只見一青一白兩道光華帶著一團碧影和萬點金星盤空飛舞而來。所到之處,先射出無數粗如臂膀的青氣。所有惡蠱、彩煙竟似潮水一般倒退下來,稍緩一步,便被青氣捲去。
  妖女不知金蛛原形被石玉珠行法蔽住,只看出青白光華是正教門下飛劍,心雖驚異,終不甘服。正待看清下手抵禦,那劍光碧影並不往身前飛來,只將天絲寶網衝破一洞,徑朝斜刺裏畢真真身側飛去。這一來越發助長了妖女輕敵僥倖之念,以為下面南綺等人見真真被困,不知用甚法寶護身,犯險來援。
  空中彩霧雖被衝破,但這類天絲寶網分合由心運用,破處瞬息便可補上。敵人未敢上前,專一救人,可知力微膽怯。便不去追那青白光華,欲將寶網空隙補好,再行上前,以便一網打盡。
  不料石、呂二女早有安排,石玉珠見妖霧毒煙彌漫空中,未曾飛入。先與靈姑身劍合一,將金蛛前面護住,只露出極窄小的噴絲縫隙。金蛛性貪,先在桐鳳嶺嚼吃了好些惡蠱,氣力陡增,所吐之絲也由灰白變成青色。這時一見又有許多美食,巴不得一網打盡,不由發動本能。只管將那蛛絲化為一股股的青氣,向高遠處激射上去。
  二女又禁制著不許急上,越發著急,噴絲不已,晃眼佈滿高空,罩在彩霧之上。
  妖女先見一股股的青氣沖空而起,勢疾如箭,做夢也沒想到那是蛛絲凝成。及至運用真元補那天絲寶網,猛覺所有天絲似被甚東西粘住。方覺不妙,青白光華已與真真劍光合攏,電一般朝己飛來。心方憤怒,敵人已經飛近,三道劍光微微地一掣。
  突地現出丈許大小一個周身碧綠,滿布金星,箕口大張,兩翼六腳的怪物,迎面飛撲而來。妖女認得那是千年金蛛,不由心寒膽落,銳氣全消,當時花容失色,驚叫一聲,慌不迭回身飛逃。
  靈姑忙將禁制一撤,大喝:「金蛛,任你飽餐,急速上前,莫放妖女逃走。」
  金蛛長嘯一聲,展翅便追,箕口大張,吞吸不已。所到之處,彩煙中惡蠱慘嘯如潮,紛紛消亡,俱成了蛛口中食物。
第三七八回
封地竅 奇寶奠靈川
鬥妖人 神光降魔火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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