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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三○九回
隨颶入遙空 天宇混茫傷隻影
飛身同一葉 卿雲縹緲遇真仙
  老魔原是故意做作,拼著再葬送一條元神,仗著法寶之力,暗用滴血分身秘魔大法冒險逃走。只因恨極鐵姝,早想乘機報復,又見追逼太緊。否則第二元神也可保全,不由怒火中燒,正待就勢反擊,與之一拼。忽聽鳩盤婆笑聲起自上空,與鐵姝呼聲相應。驚弓之鳥,未免心慌,忘了逃命要緊,妄想拼命,用法寶暗算鐵姝,同時施展血光遁法逃走。
  鐵姝也是背運當頭,只顧追敵,一聽上面師父笑聲,越發得意。剛追上前,用元神所化魔光將老魔罩定,待要擒往陣中,放出天魔重加楚毒,忽聽腦後風雷之聲甚是迅急。一面以全力施為,一面閃身回顧。一輪紅日也似,中發億萬金碧火花的那團暗紅光華,由內裏發出風雷之聲,由下電掣追來。
  鐵姝正待施展魔法異寶上前抵禦,不料心神已分。老魔虛實兼用,中藏毒計,那團紅光在老魔主持之下如影隨形,其急如電。鐵姝元神裹定老魔,因所困是老魔元神,不比肉身易制。對方又有準備,好些礙難。老魔更立意要制她死命,一面假裝掙扎,引使分神,一面暗中發難。
  鐵姝急切間看出厲害,心更憤急,竟將專戮道家元神,奉有嚴命輕易不用的玄陰二五斬魂刀放將出來。一溜灰白色冷森森的刀光,帶著一股陰風慘霧,照準紅球迎面斬去。
  此寶乃鐵姝用一甲子的苦功煉成,專破魔教中的至寶和修道人的元神,陰毒非常,滿擬手到成功。誰知老魔懷仇多年,所有法寶均為對付她師徒二人而煉,鐵姝這一發難,正合心意。兩下裏才一接觸,鐵姝猛覺老魔掙扎越猛,簡直制他不住。微一遲疑,叭的一聲大震,千重血雨中雜億萬金碧火花,突隨紅光一同爆炸。立有一條兩尺來高,與老魔相貌相同的血影自內飛出,晃眼幻出無數化身,同時暴長,迎面撲來。這才看出老魔法力高強,出乎意外,不禁又驚又怒,忙運玄功往側閃避。
  耳聽鳩盤婆厲聲疾呼:「徒兒速退!免受老鬼暗算。」情知不妙,忙即退逃。
  說時遲,那時快,只見魔光影裏現出豆大一粒血光,閃得一閃,當時爆炸。
  鐵姝如非逃遁得快,應變尚速,元神必受重傷無疑,這一驚直非小可。
  鐵姝急怒交加之下,往前一看,老魔所現化身竟有百十條之多。除當頭迎面來撲的幾個而外,下餘均帶著一縷縷鮮紅如血的火焰,比電還快,分朝四面射空逃去。知道這類滴血分身上乘魔法,分合由心。只要逃出一絲殘魂,一任對方禁制如何神妙,只要行法一收,立生感應,便可全數收去,合為一體。
  休看三屍元神已喪其二,仍能吸收別的遊魂冤鬼的精氣,重煉上數甲子,便可復原如初。事前不曾防備,照此情勢,恐師父也未必能全數收回。鐵姝心正惶急,切齒痛恨,無計可施。眼前倏地一亮,一片深碧色的魔光突在天空出現,天塌也似猛壓下來。只一閃,便將所有血影似網魚一般全數網住。
  當空頓時成了一片碧海,一任妖魂在裏面往來衝突,也逃不出去。老魔化身也越變越多,為數不下千百,在光網中悲聲厲嘯,怒吼不已。光網方圓不下百畝,也不往中心收攏,任其呼嘯衝突,始終懸空不動。
  鳩盤婆元神復體,手指上空,冷冷地說道:「方才你居心險惡,故意引鬼入室,以為我如得勝,你可報那斷臂之仇,為我樹一強敵。我如為仇敵所敗,也可代你愛妾雪恨,快意一時。
  「我知你那護身魔光能合能分,為此我不加收縮,只將九子母天魔放在裏面,由其緩緩吸收你的殘魂。又將諸天五淫絲緊附你的元神之上,此寶威力神妙。一經上身,便如影附形,又無絲毫感覺,須等九子母天魔飛入網中方現形跡。似你這類無恥無義,淫兇險惡之徒,我言盡於此,不屑和你再說了。」
  鳩盤婆將手一指。那九子母天魔先被鐵姝用魔法飛起一團血光將其制住。本來同困光中,掙扎不脫,一個個急得厲聲怒吼。老魔一逃,竟朝鐵姝磨牙怒吼,目射凶光,似要反噬主人神氣。吃鳩盤婆一指,血光立散,九魔飛身而起,待朝鐵姝撲去。
  鳩盤婆厲聲喝道:「無知野鬼,放著現成美食不去享受,意欲何為?」說罷,揚手一蓬碧森森的光影,猛朝九魔撲去,光中立現出無數金針,打得九魔紛紛慘號。
  鳩盤婆重又喝道:「無知野鬼,你們當知我厲害,此後要忠於主人,免遭無邊苦難。我碧目天羅之中困有仇人三屍元神,這老鬼得道多年,元氣凝煉,正可供你們享受,還不快去!」手又一指,那蓬碧光金針立押了九魔往光網中飛去。
  趙長素一聽仇人口氣,自知萬無生理。情急之下,仍然妄想趁著九魔入網、魔光分合之間衝逃出去。也在網中連聲怒嘯,待機而動,向前猛射。誰知敵人厲害,九子母天魔尤為神妙。那數十百條魔影守在網側,正待相機前衝,九魔在鳩盤婆法力主持之下,竟透光而入。
  這一來,老魔的所有妄念都絕,剛慘號得幾聲,當頭已有九個化身被九魔擒住。九個化身分明是虛影,竟與實質無異,吃九魔利爪分別抱緊,咧著血盆大口,猛力一吸。趙長素的魔影立時由濃而淡,晃眼化為烏有,於是九魔又改朝別的元神撲去。
  趙長素斷定下餘百餘條魔影也必無幸,也把心一橫,妄想拼命。欲將所煉諸天魔焰聚在一起,驟然發難,即便不能報仇脫身,好歹也將九子母天魔消滅幾個。
  誰知九魔動作如電,來勢快得出奇,晃眼之間,趙長素的元神化身又被吸去了好幾個。這類化身均有靈感,痛癢相關。趙長素負痛情急,又知慘禍難免。只得用十八條化身分為兩起,去供九魔吞噬,以緩來勢。把下餘百十條元神聚合一處,正待發難,還未及施為。就這晃眼之間,猛覺身上微一迷糊,每條元神均有五色彩絲纏緊。不痛不癢,只是通身軟綿綿的,絲毫行動不得。休說聚合所有元神發動魔焰神火傷敵,連往一起聚攏均辦不到。
  老魔功力甚高,所煉三屍元神精氣凝煉,無異生人。只要有一個受傷,或為敵人所殺,下餘百十個化身同時感受苦痛。先前妄想脫身報仇,未得如願。此時因受九魔咬吸生魂之慘,萬難禁受,已經變計,不再求生,只想早死。
  無奈仇人怨毒太深,立意使他多受苦痛,並向易靜師徒示威,哪裡讓他痛快。除開頭為示九子母天魔的威力,才一照面,便將老魔化身吞食了二十六個而外。下餘便改快為慢,由九魔在光網中分頭捕捉,慢慢吞噬。老魔幾次想把元神合為一體,均為柔絲所制,行動不能自如。眼看化身一個隨著一個被消滅,所受苦痛淒慘無比,想求速死,都是萬難。
  老魔每失去一個化身,元神跟著損耗,抗力越發微弱,遭受越慘。敵人冷酷兇狠,師徒二人坐在一旁,互相說笑,直如未見。先還想反正是死,何苦再向仇敵服低。後來連附在身上的魔焰神雷,也被九魔相繼吸收了去。如照平日,還可驟出不意,猛然發難,傷害仇敵。如今吃那五淫柔絲一綁,竟會神志昏迷,不能自主。實在忍受不住,由不得哀聲慘號,只求鳩盤婆大發慈悲,賜以速死。
  易靜見老魔元神被擒,因他是罪魁禍首,先頗快意。又看出上空伏有極嚴密的魔網,深幸先前不曾冒失逃遁,為敵所笑。後見老魔困入羅網之中,被九魔鬼吞噬,身受奇慘,令人不忍目睹。老魔已在連聲悲號,苦求速死。鳩盤婆師徒卻連理也未理,覺著敵人殘忍太過。
  易靜耐不住氣憤,大聲怒喝道:「老女魔鬼,眼看惡貫滿盈,大劫臨身,還要如此殘忍。老魔雖然為惡太甚,對你負心,已將他殺死,形神皆滅,也就夠出氣了。剩這幾縷殘魂,及早消滅也罷,為何如此凶毒?休說我昔年無故受你魔徒欺凌,兩次被你逞強出頭,為你魔法慘害。此仇早晚必報,你師徒積惡如山,我奉師命行道,也必為世除害,絕不放過。」
  鳩盤婆原意是想把易靜嚇退,只要對方口風稍微一軟,立時見風收篷,化去前仇,免與峨嵋結怨。不料對方說話句句刺耳,由不得激發起凶野之性,欲待發作。
  鐵姝自來痛恨正教中人,早想解決了老魔好對易靜。仗著九子母天魔當初原是師徒合煉,雖然功力要差得多,驅以害人,卻能指揮如意。
  鐵姝手指趙長素,口喝:「老鬼!便宜了你。」隨即手掐法訣,朝空連指,九魔立時發威,同聲歡嘯,擁上前去。
  這時老魔僅剩二十幾個元神,吃九魔搶上前去,各抱一個,互相吞噬。一片慘嘯聲中,晃眼全被九魔吞吸淨盡。
  鳩盤婆似在尋思,也未阻止。等老魔元神被吸盡,便揚手一招,那碧目天羅立似碧海飛墮,將當地籠罩在內。先朝鐵姝怒容低喝道:「你這業障!只知恃強多事,哪知利害。今日我一出手,便與敵人不能並立。你近年元氣損耗大多,少時還得代我主持天魔,暫作替身,卻不可輕敵大意呢!」
  鳩盤婆說罷,方對易靜微笑道:「白道友,昔年因你傷我門人,不容坐視。我雖對你太狠,也是勢成騎虎,不得不爾。你今世煉成元嬰,投到峨嵋門下。
  「令師乃正教宗主,領袖群倫,有嶽負海涵之量,於人無所不容。貧道雖非知交,曾有兩面之緣,蒙他不棄,說我所習雖非玄門正宗,行之於善,仍可救人成道。我因聽他良言,重訂教規,永不再傷無辜。峨嵋開府,我雖未接請柬,仍令門人金姝、銀姝前往道賀,以示從善如流之意。
  「道友雖然兩遭慘劫,今已轉禍為福,不久即可成道,當不致再念前仇。今日道友窮追老鬼,尋上門來,我先神遊海外,未及查知,後才算出道友追敵,事出無心。本意暗告鐵姝,事完之後,聽憑道友自去。不料道友始而口出惡言,分明見陣法已收,仍仗法寶防身,坐待不去。現又說出這番話來,未免欺人太甚。我如再容忍,不特自毀信條,便是門人也無顏相對。
  「不過我仍看在令師情面,只要你肯知難而退,決不趕盡殺絕,稍微服輸,便可放走。否則,我那九子母天魔固極厲害,便這血河大陣也不弱。先前為想善罷,不等徒兒施為,連同上空禁網均被我一齊止住。你雖被困陣內,尚未看出它的妙用,一經施為,威力之大,不可思議。你雖持有師傳七寶,能否守住元神,不為子母天魔所啖,尚且難料。請自戒備,我要不客氣了。」
  鳩盤婆手中魔訣往外一揚,回手一按左肩,立有四十九把血焰金刀朝易靜飛去。同時滿陣均被血光佈滿,成了大片血海。
  忽聽上空有一少女傳聲疾呼:「恩師你在何處?弟子上官紅在此。」
  易靜知道上官紅道淺力微,如何能是鳩盤婆師徒對手?忙用傳聲疾呼:「我數中應有二十四日災難,終將轉禍為福。你急速回山,不可停留。」
  鳩盤婆笑道:「此女倒也膽大。鐵姝可撤禁網,放她進來。此女根骨甚佳,用她生魂祭煉法寶,再妙不過。」
  鐵姝未及回答,一片青霞帶著千萬根巨木光影和轟轟隆隆風雷之聲,已自空中飛墮。當頭血焰吃青霞一衝蕩,雪崩也似四下飛散,立被衝開一條血衖。
  上官紅施展先後天乙木神光,將上空碧目天羅禁網衝破。所到之處,青霞閃閃,巨木橫飛,金光萬道,霹靂連珠。衝行血海烈焰之中,如入無人之境。然而,晃眼之間,血焰烈火倏地加強,前面剛被青霞衝開,兩旁身後又復排山倒海潮湧而來。
  鳩盤婆連將陣法倒轉,不令雙方會合。眼看青霞儘管加強,精光迸射,宛如暴雨。魔光血焰也越來越濃,行進已較遲緩。
  易靜一時情急,關心過甚,忙用傳聲,告以門戶方向,一面取出三粒滅魔彈月弩,一粒牟尼散光丸,再將六陽神火鑒準備停當。正想候到時機,只要上官紅和自己一對面,立將三寶同時發出,衝開血浪,把人接應過來。
  上官紅傳聲疾呼:「師父不必擔憂,弟子得有陳仙子仙法相助,決可無慮。」這時一片碧森森的魔光由左側飛起,朝上官紅當頭罩去,當時師徒二人便隔為兩處。憑著易靜的目力,竟看不見一點人影。
  原來上官紅自從聽說恩師將有一次大難,每日憂心如焚。又以仙機難測,不知應在何時何地。平日對師恭謹,深知師父性情,每日愁悶在心,老守在易靜身旁。防備萬一有事,多上一人,不論相助求援,或是事前哭諫,多少總好一點。
  當易靜離山之日,上官紅恰巧奉命往後洞煉那五行仙遁。初意師父有這麼多同門至好在此,決不會走。誰知易靜同了朱文,偶在前山閒遊,忽然談起申若蘭久未見面,憐她身世,欲往迎來相聚,已同飛走。
  等上官紅煉完仙法,遍尋師父不見,心中一動。墨鳳凰申若蘭忽帶裘芷仙匆匆飛來,告以易、朱二女追敵之事,上官紅已自愁急,當時便要追去。
  癩姑見她面上殺氣甚重,再三勸阻,勉強等了一會。朱文忽然回轉,上官紅見她面上神情十分憂惶,心已怦怦跳動。再聽朱文說起途遇白犀潭韓仙子,得知易靜窮追凶魔,誤入魔宮,已在九盤山絕壑之中被困。
  上官紅心魂皆悸,悄悄退出。惟恐癩姑攔阻,也未告知眾人,立縱遁光,往川滇趕去。
  鳩盤婆老巢,上官紅曾聽師父說過。行時匆忙,心亂如麻,也忘了詢問途徑,不知九盤山是在何地,照直便往魔窟老巢飛去。仗著近來功力大進,飛行神速,不消多時,便飛到川滇交界大雪山上空。
  這一帶凍雲彌漫,冷霧沉沉,冰雪萬丈,綿亙不斷。天氣儘管奇寒,下面卻一點風也沒有,萬山叢雜,全被堅冰積雪佈滿。陰森森的,宛如死域,休說人跡,連個禽鳥生物均未見到。
  待入腹地,上官紅忽聽下面冰裂之聲,雜著巨響,轟轟隆隆,山搖地動。這類前古冰崖積雪千載,禁不起絲毫震撼。若只有一處斷裂,發出巨響,震波所及,往往千百里雪嶺冰崖全遭波及。一時雪塵高湧,冰沙橫飛,宛如萬雷怒鳴,天崩地震,聲勢猛惡。
  上官紅知是自己飛行太低,下面凍雲受了衝蕩所致。又知雪山雖極荒寒,卻有大群野獸不時經過,如野騾、黃羊之類,常是千百為群,好幾天才能過完,驟然遇到這等變故,十九埋葬在內。何苦多傷生靈。心念一動,立把遁光升高。
  雪山本就極高,這一上升,不覺入了罡風層內。上官紅溫柔謹厚,用功極勤,從不恃強賣弄。平日空中飛行,俱都適可而止,避開地面上俗人目光已足,似此高飛,尚是初次。上來還不覺異,及至飛行了一陣,突又遇見天際罡風旋飆,趕路心急,不曾防備。
  罡氣乃兩天交界最厲害的氣流,離地已在萬丈以上,如是常人,早被吹化。便功力稍差的道術之士,也必禁受不住,或被捲入風旋之中。如若不死,超出大氣層外,只要真氣凝煉,能夠辟穀,不特無妨,湊巧還許遇見仙緣,都不一定。
  此處已無晝夜寒暑,人一到此,身輕如燕,天氣也頗溫和,絲毫風也沒有。仰視星辰,多在頭上,仿佛可摘,到處明星燦爛。一輪紅日,與明月東西相對,時近時遠,月光只是一團冷輪,光並不強,卻極好看。
  但是,要想下降,卻被那萬丈罡風隔斷。非遇機緣,遇到風洞,或是再遇由上而下的風旋罡飆。還須深知底細,拼受數日夜的苦難,才得如願。這類機會極少,由上望下,只是一片紅黃沉沉的霧影,隨著罡風吹動。宛如狂潮起伏,萬馬奔騰。非有極好慧目法眼,或是帶有透視雲霧之寶,休想看出風氣中有什空隙。
  上官紅畢竟修道年淺,無什經歷,哪知厲害。先見罡風猛烈,似難禁受,便將身劍合一,忘命上衝,居然無事。又是順風,滿擬這等走法,只有更快。忽聽異聲起自身側,宛如海嘯。猛覺眼前一暗,身子一緊,連人帶寶光,全被捲入風旋之中,往上飛去。
  上官紅先仍不知入了危境,只覺風力奇猛,無法與抗。轉瞬之間,身子竟和轉風車一般,一路激旋,隨風上升,這才看出厲害。先因那風與尋常不同,及至身被狂風捲入漩渦,不能自制。稍不留意,連防身寶光也受了震撼,絲毫不能與抗,這才心慌。
  上官紅定睛一看,才知人已捲入風柱以內。風色青濛濛的,好似一幢圓錐形的青氣,其大無比,用盡目力,也看不透。人在中心,隨同急轉,勢子比電還快,威力之大,重如山海。如不與抗,不過隨同向上滾轉急飛,還好得多。只朝相反方向略一掙扎,休說敵它不過,絲毫無用,連身外寶光也似要被風絞散,威力大得出奇。
  沒奈何,上官紅只得聽其自然,往上升去。身外寶光已被罡飆裹緊,晃眼便是千百轉,早已頭昏眼花,更須鎮靜心神,運用飛劍法寶防身。雖有法力和別的法寶,也難施為,空自惶急,無計可施。
  似這樣吹了一天一夜,也不知飛有多高,人已力盡神疲。突然間,上官紅覺得腳底有一股大力朝上湧來,同時叭的一聲驚天價的巨響,震耳欲聾。頭上倏地一鬆,人也被那股大力托住,猛然朝上拋起。
  驚悸百忙中,上官紅還不知身已脫險,人被拋起老高。因這一日夜間她只是運用玄功,守定心神,不令寶光離身,不曾主持飛行。此刻身外一空,便往下落,目光又被罡風裹住,急轉不休,已不知所在何處。
  後覺身似落葉飄蕩,身外壓力全數消散,料是脫險,方始定睛一看。只見滿天星斗,亮如晶鑽,天色分外清明,微風不揚。俯視腳底來處,數十百幢又高又大的風柱,宛如狂濤山立,突作雪崩往下分散。
  一片紅黃色的風煙似海中波浪一般,接連幾個起伏,便自平靜下去。相隔腳底,約有千萬丈,始知已衝出兩天交界之上。想起平日師長所說,到此地步,再想下去,卻是萬難。
  上官紅試按遁光往下一衝,誰知腳底看似無邊無岸,一片紅黃色的霧氣,那阻力大得出奇。連用法寶飛劍試探,均被擋退,端的來也艱難,去更麻煩。末一次施展乙木神光,幾乎受了反應,壓得氣都喘不過來。
  見此情勢,分明下降之望已絕。想起師恩深厚,從此遠隔人天,何時才能相見?驚魂乍定,重又傷心起來,當前奇景,也無心觀賞。方向早已失迷,寄身氣層之上,俯視腳底,朝前急飛。打算尋到空隙,再試一下。
  上官紅偶一回顧,平日所見明月,竟有數尺方圓,明鏡也似停在空中,月光已為星光所掩。心正稱奇,猛瞥見一點白影,由月旁掠過。待了一會,略微隔近,剛看出是條人影,腳底還托著一片白雲。那人忽然掉頭,朝自己這面飛來。
  晃眼臨近,果是一位仙人,由一片白色仙雲托著迎面飛來,看出是位相貌清奇的女仙,含笑而至。
  女仙問道:「你可是被罡風狂飆由下界捲上來的麼?此處已超出人天界外,憑你功力,已難回去。看你仙骨仙根,靈慧可愛,難得有此曠世仙緣,拜在我的門下如何?」
  上官紅跪稟道:「仙長厚愛,感謝萬分。無如弟子初入師門,受恩深重,家師現為仇敵魔法所困,急於往赴危難。偶過雪山,為罡風捲來天上,雖蒙仙長垂青,實不敢辜負師恩。還望大發慈悲,施展仙法,助弟子回到下方,有生之日,皆戴德之年。」
  女仙聞言,面色一沉道:「此是兩天交界,尋常修道之士日夜清修,想過此關而不可得。你只微末道行,逢此奇緣,他人求之不得,如何反要回去?」
  上官紅起身道:「師門恩義,弟子不敢或違。」
  女仙道:「道家師徒不是凡人,有什相干,事有定數,怎能如此拘泥?此時你不願意,一到下方,再來無望,那時悔之晚矣。」
  上官紅看出對方法力甚高,對於自己甚是看重。孤身在此,雖會飛劍法術,如何能與天仙為敵。恐其行強相迫,躬身答道:「弟子本是依還嶺上一個毛女,幸蒙師恩收留,得有今日。恩師現在危難之中,心如刀割,除赴師難外,全非所望。休說天仙位業,便墮地獄輪回,也絕不敢背棄師恩。」
  女仙聞言,好似觸怒,才說:「你這女娃叫什名字?為何不識抬舉?」
  忽聽遠遠有人高呼:「道友不必介意,容我一言。」
  上官紅回看,兩朵仙雲,已經飛近。雲上立著兩位女仙,雲據霞裳,明麗絕倫。
  內一穿青羅衣,身材微高,容貌更美。一見面先攔住前一女仙,笑對上官紅道:「你是峨嵋門下再傳弟子麼?」
  上官紅見二女仙人既絕美,又笑語溫和,令人可親,與前見不同。忙即下拜道:「是的,弟子上官紅,家師女神嬰易靜。」
  穿青衣的笑對那一女仙道:「蔣道友,這便是上次和你所說峨嵋派的再傳高弟。入門不久,已有如此功力,根骨之好,更不必說,可見前言不虛。休看她不知好歹,這正是她的好處。假如辜負師恩,只圖自己成仙,這等門人,有什稀罕?」
  上官紅跪稟道:「乞仙師原宥,弟子有急事在身,多所得罪。」
  女仙笑道:「我不過見你根骨太好,分明是天仙中人。愛之過甚,一半憐才,一半也在試你。今日總算有緣,現贈你金花一朵。此是清虛仙府奇珍,雖然未必制勝,防身禦敵,頗有靈效。他年有緣,行再相見吧。」說罷,舉手轉身往側飛去。
  上官紅一看手中金花,形似兩寸方圓一朵菊花,金光閃閃,耀目難睜。知是異寶奇珍,可惜未傳用法。
  另一位白衣女仙笑道:「蔣仙子近修上乘道法,欲求天仙位業,如何還是當年盛氣?」
  青衣女仙笑道:「即此已是難得。因為強迫收徒,不好意思,倒便宜上官紅得了一件法寶。此寶只要學會太清仙法,便能應用。她連用法都未傳授,豈不可笑?」
  上官紅近習太清仙法,已能應用,聞言甚喜。忽想起師父被困,心又愁急,忙問二女仙姓名,方欲求助。
  穿青的已先說道:「貧道陳文璣,此是師妹趙蕙。令師雖然有難,無須愁急,到時自有解救。此寶威力甚大,防身之外,兼能降魔。我另贈你靈符一道、神雷一丸,任何邪法,均可衝破。此時魔宮已非原地,老魔師徒早移居九盤山大壑之中。到時可用神雷開路,另用乙木神光破陣而入。一任魔法圍攻,聲勢多麼猛惡,在我靈符神光與乙木仙遁防護之下,只要把心神守住,決可無害。我且送你去吧。」
  說罷,賜了靈符、神雷,傳完用法,便同起身。
  上官紅早聽師父說過,靈嶠三仙門下弟子陳、趙二女仙,和各位師叔頗多交厚,不禁喜出望外。再看那靈符,乃是一片玉頁,上有朱文符籙。神雷只有豆大,托在手中,滴溜亂轉,時紫時青,時黃時紅,五色均備,變幻不停。料知不是尋常,連忙拜謝。
  陳文璣剛伸手一拉,趙蕙揚手飛起一片仙雲,將三人一同裹住。由九天高處,朝下飛墮,晃眼衝入罡風層內。
  上官紅見那仙雲宛如一片輕綃,籠罩身外,仿佛霧約煙籠,吹彈欲破。可是那麼強烈的罡風,竟吹不到身上。最奇是下降千餘丈,由內望外,先前纏繞自己上升的大風柱隨時可見到,都是高如山嶽,電旋星飛,凌空急轉。呼呼之聲,雜以一種極尖銳刺耳的厲嘯,震耳欲聾。
  仙雲共只薄薄一層,在陳、趙二女仙主持之下,由那風柱之中穿行繞越,一個也未被捲上。只在裏面時東時西,時上時下,往地面降去。上官紅見了,心中驚佩羨仰已極。
  陳文璣笑道:「你不必羨慕我們,將來成就,也許還在我們之上呢。」
  上官紅自是遜謝。
  文璣又道:「我是實話,並非誇獎。這類風柱,佈滿兩天交界罡風層內,為數何止億萬。照例互相激蕩,分合無端,終古以來,永無休息。你方才恰遇見一個大的,如非心有主宰,法寶神妙,比妳功力還高的人,也非受傷不可。」
  上官紅見二仙對她十分看重,獎勉了一陣。重又提到魔窟尋師之事,不厭其詳,指示機宜,神情十分關切。料知此行危機密佈,一髮千鈞,心中謹慎,對於二仙更是感謝。
  二仙又說:「我二人專程而來,幻波池不久還有好些事故,又當開啟寶庫藏珍之時,雖不似此行兇險,於妳關係頗大。便妳各位師長,如無通盤籌計,稍一疏忽,便要做錯。如見令師和李英瓊、朱文二位師叔,可代我二人致意。」
  上官紅回答:「弟子遵命,決不敢忘。」
  飛行神速,仙雲已越過罡層,直往下降,上下相隔,仍有三四千丈。
  陳文璣執手笑道:「鳩盤婆此番對敵,實受孽徒鐵姝之累,騎虎難下,情非得已。妳到後小心應付為是,再相見吧。」說罷,把手一揚,同駕仙雲飛去。
第三○九回
隨颶入遙空 天宇混茫傷隻影
飛身同一葉 卿雲縹緲遇真仙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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