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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七九回
疾惡斃窮凶 無限纏綿悲死孽
癡情憐覆水 雙心燦爛傲飛仙
  金神君已經斷去一臂,兩腳也被飛劍、法寶齊膝斬斷,身受重傷,成了殘廢。在一片比血還紅的火焰環繞之中,滿空飛舞。陰素棠身上魔影已現,身有法寶防護,功力又高。雖苦痛已極,仍指飛劍、法寶向那敵人追逐。
  另一面,赤城子卻是慘極。其法力較差,無力鎮攝心神,但仍隨同情人發出飛劍。魔法也已發動,魔鬼血影突然出現,緊附全身,幾成一體。因受魔制,自將飛劍收回,持在手內,人和瘋了一般。不住哭喊號叫,滿地亂蹦亂滾,不時回手向身上亂刺,晃眼便成了一個血人。
  金神君也因斷了一臂,不能施展全力,一面用獨手施展魔法抵敵,一面口中厲聲喝罵:「淫婦萬惡!我今日原該遭劫,否則我也不來。但決饒你兩個狗男女不得!我先把你情人碎屍萬段,再令魔鬼啖他生魂,使你心痛,看個榜樣,然後再把你這淫婦如法炮製。」
  金神君隨將手一指,赤城子立即回手一劍,砍落自己半條手臂,化為一股丈許長的血光,朝寶光叢中飛去。跟著接連幾劍,殘肢斷體,紛紛化為血光飛起,將空中法寶、飛劍一齊敵住。赤城子只剩了半截身子,一條手臂,人在魔鬼血影附持之下,滿地滾跳,哀號之聲慘不忍聞。
  陰素棠眼看情人受此慘毒,無法往援。自己也是神魔附身,本就苦痛難支,雖仗功力尚高,暫時未遭殘殺,再稍分神,便和赤城子一樣,也許更慘。除將仇敵殺死,萬無活路。及見所有法寶、飛劍全被血光敵住,有的已被斬成粉碎,反倒由少變多,化為一團團的血塊,緊附寶、劍之上,空自悲痛急憤,無可如何。
  金神君將空中寶光分別敵住以後,哈哈狂笑道:「賊淫婦!我本定將你情人慘殺,喂了神魔,再把你慢慢切割。可惜我的時限將臨,大大便宜了你,你先看個榜樣。」
  陰素棠知他要下毒手,想將赤城子殘殺,喂那神魔。自己實忍不住心中悲痛,哭喊一聲,竟不顧利害,猛撲過去。
  金神君原因陰素棠功力較深,急切間神魔竟奈何她不得,特意引她分神,見狀正合心意。大喝:「賊淫婦,教你好受!」
  陰素棠剛撲到赤城子身前,一把尚在掙扎中的赤城子抱起。心方酸痛,忽聽敵人喝罵,跟著胸口一涼,附身神魔立時施威,周身如火熱針刺,奇痛麻癢同時交作。
  陰素棠驚悸亡魂之下,情急失神,大聲哭喊:「我背叛師門,勾結左道,雖死有餘辜,但此邪魔也太慘無人理。我也不望生還,只求諸位道友勿念舊惡,看在同是三清門下。速急現身,用飛劍賜我一死,並去附身邪魔,為世除害,感謝不盡。」
  陰素棠說到末句,人已近昏迷,回手將招回來的飛劍朝左膀一斫,玉臂立斷。
  眾人見此慘狀,早就不忍,因俞巒注視魔頭尚未發令,只得隱忍未動。
  金神君飛向二人前面得意洋洋,怒罵道:「我不將你二人碎屍萬段,並將元神喂魔,難消我恨!」
  陰素棠滿面流血,已在慘號,實在使人看不下去。
  石生、韋蛟正要動手,忽聽有人接口罵道:「該死魔鬼,如此兇殘,你的惡報到了!」一幢青熒熒的冷光擁著石完、錢萊突由地底飛出。
  金神君好似出於意外,吃了一驚。忽又面帶獰厲,先把手一指,那剛由空中下落的碎血殘屍重又飛起,化為血焰,朝二人飛湧上去。他這裏手剛一停,陰、赤二人痛苦也便稍減。
  陰素棠立時乘機放下赤城子,一面運用玄功,重又奮力抵禦,口中哀號:「二位道友所用法寶,想是枯竹老人所賜。此寶專制邪魔,休要放他逃走。」
  石完笑答:「你這女人放心,他的逃路已被我用靈石真火封閉埋伏,上空決逃不掉,放心好了。」
  這時,那數十百丈魔火血焰吃錢萊手掐法訣一揚,身外青光突然大盛,二人再聯合一,紛紛震散消滅。同時俞巒也突然揚手發令,眾人一齊現身,蜂擁上前。
  金神君先受屍毗老人警告,本意此借兵解,以應昔年誓言,自去轉世。誰知以前惡孽太重,天性好色,偶由晶球中發現陰素棠由當地經過,暗用魔法誘了進來,挾制成好,從此種下禍根。金石峽藏珍中恰有他夢想多年,聞名而未一見的天心環在內。此寶如能得到,加以魔法祭煉,立可背誓出山,和以前一樣任性而行,成為不死之身。
  但以取寶時必須出土,違背昔年向教祖所發「從此不見天光,見則必死」的誓言。又知後山煉寶這些人雖是峨嵋後輩,道力頗高,法寶尤為神妙,不是好惹。正在遲疑,耿鯤等三人同時飛來,結果兩死一傷,他越發心驚膽寒,妄念已消。
  不料陰、赤二人趕到,再三蠱惑,勸其施展多年未用的阿修羅秘魔妙音迷魂魔法,將人迷倒,再由地底入壇取寶。待發現陰、赤二人又在生心背叛,明裏唆使自己背誓樹敵,暗中趁火打劫、倒戈相向,金神君如何不恨。明知不能免死,即使敗逃回去,教祖昔年所留應誓毒刑,也必突然發難,所受更慘,只得硬著頭皮應付錢萊。意欲到時再用魔法,照教祖所說,向法壇上猛撲,壇上石生見來勢厲害,定要飛劍抵禦,立可兵解。
  金神君聽石完那等說法,心方一動,對面峰上敵人突然出現,各指飛劍、法寶夾攻而來。金神君認出內一女仙竟是多年夙仇,自己底細虛實,對方全知。心正發慌,一青一紅的心形寶光突在上空出現,晃眼合而為一。
  那寶光內圈先變青、白二色寶光,立時加強百倍,外圈射出紅、藍二色的萬道精芒,日輪也似,比火還熱得多。剛射上身,身外魔光一齊化盡。知道不妙,教祖先前警告已驗,不禁心寒膽裂。
  金神君不禁哀號:「諸位道友,手下留情,允我一言。」想要逃遁,全身已被寶光裹住,知無倖免,急得大聲哭喊起來。
  眾人見魔頭已被困住,各收法寶,正在旁觀。金、朱二人見那麼厲害的魔頭竟被制住,才知雙心合璧,威力大得出奇。
  俞巒隨指金神君笑道:「你這廝淫惡如山,我為你受害二百餘年,想不到你也有今日。你放出的魔鬼,難道還要我來收回?那你就要受罪了。」
  金神君聞言,顫聲哀告道:「昔年我雖累你受了多年苦難,看你如今分明轉禍為福,我卻落得這般光景,你也足夠消恨了。只請你開恩,容我兵解如何?」
  俞巒冷笑道:「實對你說,我生平最是隨和,與人無爭,惟獨對你恨如切骨,為你早有準備,你今日便不自投羅網,遲早也必上門尋你。如今天心環已經合璧雙輝,便你教祖自來,也救你不得。」說完,俞巒轉向金、朱二人道:「有勞蟬弟、文妹,暫將這邪魔制住,等我救這兩人之後,再行除害。」
  眾人見俞巒那麼溫和的人忽然詞色如此悲憤,料有隱痛。
  金蟬答:「遵命。」
  俞巒又令錢萊將太乙青靈鎧照向陰、赤二人身上。那兩條陰魔血影立由二人身上躍起,在青光中一掙,便已消滅無蹤。陰素棠雖不似赤城子那等慘狀,也是周身傷痕,血流遍體。總算魔法全破,俞巒一用玄功,再取些丹藥嚼碎,化為一片彩霧,噴向二人身上,痛苦全止。
  陰素棠獨手抱著赤城子的殘體,滿臉悲愧之容,向眾人下拜,說道:「我二人今日也無話可說,可惜回頭已遲。若用自己飛劍兵解,有好些妨害,欲求諸位道友成全到底,賜我二人一劍,感恩不盡。」
  眾人知她以前還是師長一輩,俱都不肯受禮,各自閃避。又看出二人已知悔過,遭遇如此慘痛,俱生憐憫。
  俞巒已先答道:「助你們兵解不難,但我見你二人面上晦色未退,恐怕難不止此。我意不妨暫留殘身,等將邪魔除去,你二人可略為消恨。索性就在本山養息些日,自用玄功屍解坐化,比較要強得多。」
  陰素棠慘然笑道:「道友好意深恩,銘感入骨。但我二人自知孽重,人已殘廢,即便厚顏托庇。無如元氣大虧,已難運用玄功,轉不如求諸道友賜我們兵解,還痛快些。」
  俞巒知她無顏再留,笑道:「既然如此,昔年我蒙好友伽因贈我幾道護神靈符,尚未用完。現贈你二人兩道,以免此去萬一遇上妖人為難。我再令石賢侄用他祖父的靈石劍送別,免你二人元神被太白真精之氣所傷,如何?」
  陰、赤二人聞言,更是感激涕零。俞巒隨命石完將靈石劍放出,一道墨綠光華繞向二人頸間。立有兩道青光擁著二人的元神飛起,朝眾舉手謝別,電也似疾,往山外飛去。只剩兩條殘屍,橫倒在地上。
  俞巒笑對眾人道:「這兩人本是正教門下,只為一時失足,鑄成大錯。由此陷溺日深,落得這等慘況。這類修道人的元神,最引妖邪覬覦。萬一撞上異教中幾個元兇,必被擒去,又受煉魂之慘。可見我們修道人必須謹慎,絲毫大意不得呢!」
  這時金神君在天心環寶光籠罩之下,始而哀聲求告,慘號不已。自從神魔消滅以後,神情越發慘痛。金神君說:「我本意也為想求兵解,並無與眾為敵之心。處治仇人雖然太過,但這兩個也是你們對頭。我除盜寶以外,並無侵害之念,為何連兵解也所不許?」
  眾人天性疾惡,又見女仙那等光景,料知這類邪魔不能輕放。
  石生心腸軟,竟看不過去,笑問女仙道:「這廝雖然可惡,身受已夠,給他一個痛快如何?」
  俞巒苦笑道:「你只見他此時慘狀,可知邪魔殘害生靈時的殘酷嗎?否則他教祖屍毗老人也早救他來了。我此舉實有用意,既是這等說法,請蟬弟、文妹把他消滅了吧。」
  金神君聽石生一說,方覺有了一些生機。又聽了俞巒之言,自知絕望,面色立轉獰厲,怒吼道:「賤婢休狠!我雖形神皆滅,但我教是最重恩怨。我還有幾個門人,已早被我接著師祖警告時遣走,早晚定必尋你報仇。」
  金、朱二人手指處,天心環寶光大盛,裹著魔影只一絞。魔影便由濃而淡,形影齊消。
  俞巒道:「我要去魔宮查看一回,誰願同去?事完,日內也該往幻波池去了。」
  眾人均料魔宮景物奇麗,多願同去,只雲翼一人自願獨留。眾人隨即行法,一片紅光,相偕飛起。
  眾人縱遁光同行,飛到前山魔宮門外一看。乃是一座危崖,地勢隱僻,內裏光景黑暗,甚是污穢。眾人方要走進,石完在前,猛瞥見大蓬金刀烈火電掣飛來。
  金、石、朱三人知觸埋伏,各人法寶剛剛飛起,想要抵禦。一片紅霞已先飛向前去,擋得一擋,那千萬把金刀本如潮水湧來,忽然一閃不見。眾人方覺奇怪,猛聽地底轟隆之聲大震,危崖似要崩坍。
  俞巒猛喝:「諸位速退!許還有變。」
  突聞琅琅梵唱之聲,鼻端聞到一股異香,眼前大放光明。眾人聽出這是金剛天龍禪唱,是佛門中最高降魔大法,魔頭已死,此是魔窟,怎會有這禪唱之聲。難道內中埋伏厲害,有什前輩神僧趕到不成?
  抬頭一看,正是屍毗老人在一片佛光籠罩之下,剛由魔窟之中飛出,一閃不見。經聲也由近而遠,漸漸隱去,跟著,地底雷鳴風吼響了一陣,危崖倏地整座下陷,幾乎成了平地。
  俞巒喜道:「全宮徒眾全被他們教祖用佛法度化,解去冤孽,連魔宮也被毀去。照此情形,已無後患,我們回山去吧。」
  說時,一道金光飛來,金蟬知是師傳仙示,用手一招。
  朱文過來,忙問:「有何要事?」
  金蟬看畢道:「師父命我等在金石洞修行兩年,務必將天心環練得與身相合,以便到時赴幻波池解圍。俞仙子道法高超,與幻波池也有極深淵源,望能與我等同修。待幻波池事了,我等要返還小南極天外神山開府,以待峨嵋三次鬥劍。至於金石峽,則交由俞仙子處置了。」
  原來易靜、癩姑、李英瓊同米鼉、劉遇安、上官紅、神鵰鋼羽、靈猿袁星等師徒諸人,自從大破幻波池,起先還緊記李寧行時之言,只在洞中佈置仙府,修道煉寶。以備他年遵奉師命,開建別府,並防妖邪來犯。日月一久,見無事故發生,無形中也就鬆懈下來。
  易靜等三人功力又復大進,英瓊更把前得的幾件至寶奇珍,連同莽蒼山木魈腦中的一塊青靈髓和矮叟朱梅所賜形似冰鑽之寶,一齊照下山時所奉仙示煉成。
  那鑽形之寶,英瓊先因朱梅只說將來有用,未說出它有何妙用,法寶又多,還不十分看重。直到奉命下山,才知此是前古奇珍燧人鑽,威力至大,但須煉過,也不可以輕用。及用太清仙法煉成一試,威力果然神妙。
  英瓊雖然剛烈疾惡,口直心快,但是性情中人,不特對父純孝,對於同門也極誠懇謙和。近年勤修道業,更似仙露明珠,精神朗潤,神儀內瑩,豐標特秀。望如瑤島飛仙,桂府霜娥,容光照人之中,別具一種冷豔出塵之致。使人對她愛中生敬,不敢逼視,再不便是自慚形穢,如有仙凡之分。
  休說不常見的人,便是易靜、癩姑朝夕同修的至交姊妹,也往往有此感想。覺著英瓊這兩年來,性情神態一毫未變,不知怎的,另具一種清華高貴的威儀,俱都稱奇不置。
  癩姑原本最愛英瓊。見她後來居上,總共才幾年光陰,竟有這等境界,功力尤為精純。料知她將來必定有望承繼道統、秀出群倫,癩姑每和易靜談起,全都代她高興。
  仙山歲月,本甚逍遙,再經法力興建佈置,把幻波池仙府點綴成了玉室瑤宮,比前更多靈景。幻波池仙府原有五遁禁制,威力已極神妙。三人又將聖姑所留道書總圖全數得到,如法勤煉,悟徹玄機,比起從前威力更大得多。外人休說深入五宮重地,只一進門,不用三人動手,門人、鵰、猿也先自警覺,略一伸手,便可將人困住,死活由心。
  尤其上官紅根骨最厚,人也最美,最得師長憐愛。易靜初次收徒,便得到這等美質,期許自不必說。癩姑、英瓊也都對她愛極,全都盡心指點傳授。上官紅也極自愛,識得輕重,儘管感激師長深恩成全,奮勉勤修,對眾同門和那神鵰,卻是始終恭敬謙讓,從不以此自滿。
  英瓊見她如此好法,想起袁星近年功力也頗精進,米、劉二徒限於根骨天賦,比起上官紅雖有遜色,但也是知道向上,從未犯甚過錯,對師也極忠誠。自己小小年紀,末學後進,收到這樣徒弟,也非容易。
  只是二姊癩姑,具有佛道兩家之長,人更誠厚義俠,三人中獨她一個門人都沒有。本來還可出山物色,只為父親行時叮囑,說沙紅燕和眾妖邪還要捲土重來,甚或連老怪兀南公也可能被引出,勢甚兇險,全仗應付得宜,才能免禍,因此不敢輕出。誰知歷時已久,並無甚事發生。
  李英瓊日前拜觀恩師仙示,所說多是兩三年後之事,語氣甚好,直似不會有什事故發生情景。只內中幾句偈語,隱寓三人不久還要收徒,論資質似還不在上官紅以下,也未明言何人所收。這是新現出來的字跡,未來如真兇險可慮,恩師事前必有指示,怎未明言?至少在此兩三年內無什大事發生。人多靜極思動,英瓊早就動念,有了出山之想。
  英瓊想到至交姊妹中,只有余英男親如手足卻身世可憐。屢次向師長求說,許其同來幻波池修煉,未蒙允准,師長說英男尚有一事未辦,待其事完始許同修。久未相見,不知境況如何?如照仙示語意,仿佛諸男女同門,這數年多在外積修外功,各有遇合成就。
  只自己三人深居幻波池內,從未離山,一個同門也未見過。便向二人提議,欲往山外訪看余英男和諸同門,詢問各人近況,並代癩姑物色門人。
  易靜自在幻波池連受挫折,又加修煉功深,已不似從前那樣輕敵自恃。再想到身是眾人之長,如有失閃,貽羞師門,行事更謹慎起來。聽了英瓊之言,想起李寧行時所說,本想勸阻。
  不料癩姑恰在日前悟出仙示隱意,再想起恩師屠龍師太分手前所說的話,知道英瓊與眾妖邪因果定數難移。此時靜極思動,正是英瓊消滅群邪的開端。
  癩姑笑道:「英男師妹委實可憐,從小孤獨,歷盡艱危,又受寒冷凍骨之災,比誰都苦。雖然名列三英,此時功力、法寶尚非別人之比。聽說下山時,諸男女同門均蒙師長恩賜,獨她一人所得最少。目前妖邪有多厲害,憑此一劍,遇上強敵便非對手。瓊妹與她患難深交,自是想念。再說我們久不與諸同門往來,連個音信也沒有。
  「最可氣的靈雲大姊她們,當銅椰島分手時說得那麼好,計算日期,紫雲宮當已入居,又常輪流出宮修積,便不能來常聚,也該順便看望一下。如今連個音信都無,仿佛幻波池深居地底,就不該上門似的。瓊妹就便尋找她們評個理兒也好。至於我這醜怪樣子,縱收徒弟,也和屠龍恩師收我一樣,不會有甚靈秀資質。
  「休看我醜,我偏最愛瓊妹、文妹和小寒山二女以及紅兒那樣的人品。如收一個醜八怪,師徒二人法力不如人高,卻拿醜和人對比,多麼氣人!還不如沒有呢。這個不勞瓊妹費心,本定日內和易師姊說,在群邪未來以前,由易師姊暫領門人坐鎮,我和瓊妹輪流出山修積外功。
  「不過瓊妹照例一出山,連人帶鵰、猿便是五個,人要去上大半,這麼大一座仙府,剩我和易師姊、紅兒三人,不特太單,外洞也無人輪值。若讓你孤身出外,又覺無伴。我想紅兒近來法力足能應付,莫如令其同去,長點經歷,多認得幾個本門師長也好,別人就不用去了。」
  易靜見癩姑說時暗使眼色,知她機智過人,忽許英瓊獨自出山,當有原因。連日為防妖邪來犯,專一勤煉五遁禁制,不曾開看仙示,想是無礙,便即應諾。英瓊因自己學道日淺,又是一個年輕小妹,對於兩位師姊奉命惟謹,早想出山一行,惟恐攔阻,心正盼望,聞言甚喜。
  英瓊忙答:「師姊放心,我此行無多耽擱,連神鵰也不帶去,只和紅兒尋到英男妹子,再往姑婆嶺看望秦寒萼和幾位師姊妹,順便探詢諸男女同門近況住處,立即回山,預計數日之內,就和英男同回了。」
  癩姑笑道:「這裏有易師姊和我在此,洞中五遁威力近來更大,就有妖邪來犯,也能對付一陣。你要替我物色徒弟,就不如紅兒那樣好看,人品也須過得去,莫收個醜八怪來氣我。」
  易、李二人見她搖頭晃腦,似真似假,神態滑稽,俱都好笑。
  易靜道:「我還不是生得又醜又小,紅兒何嘗像我?包在我身上,怎麼也得找個美慧靈秀的徒弟。如何?」
  癩姑道:「你是道家元嬰煉成,如何能比?我生平最厭醜人。可是前聽小瞎尼師姊口氣,仿佛我的徒弟比我還要醜怪,此人向無虛言。我們諸同門雖不說男的金童、女的玉女,十有八九也差不多。
  「就幾個年長一點或是品貌稍差的,至少豐神俊朗,帶著幾分秀氣。男的雖有幾位貌醜,如南海雙童、尉遲火、商風子等有限幾個,看去也不討厭。女同門便都個個是美人,只我一個奇醜無比。我再收兩個醜徒弟,豈不笑話?我一想起就心煩,惟恐遇上,不收不行,收了有氣,索性就不去想了。」
  英瓊知她愛說笑話,並非真有成見,互相說笑了幾句,便起身辭別。
  易靜隨令上官紅近前,指點了幾句,又將隨身七寶中的滅魔彈月弩和兜率寶傘令她帶在身旁,以備禦敵防身之用。上官紅前隨易靜往南海玄龜殿省親,曾蒙易周、楊姑婆夫妻賜了一件白雲河,也是兼備防身、禦敵妙用的奇珍,癩姑、英瓊也各賜了一件法寶。如非無甚經歷,已可孤身行動,除非遇見幾個強敵首惡,決可無害。
  上官紅見師恩如此深厚,感激得幾乎流下淚來,隨即拜命辭別。英瓊行時,似見米、劉兩矮怏怏不樂,料是不能隨行所致。英瓊忙於起身,也未在意,隨帶上官紅往山外飛去。
  英瓊只知余英男和李文衎、向芳淑三人同在浙江東天目後山深處、松篁澗古仙人成公舊居崖洞之內,還未去過,此時不知人在那裏沒有。江浙諸省,還是小時隨同父親避禍時曾往一行,東西天目山均曾到過,尚還記得。
  上官紅前隨易靜南海省親,曾由江浙上空飛過。易靜愛她,曾將沿途所經名山一一指點。上官紅記性又好,竟比英瓊還熟。二人遁光連在一起,把臂同飛。英瓊見她秀美溫柔,女同門中極少這樣人品。
  二女一路說笑,一過漢水,便順長江東下。此行只是思念舊友,無甚要事,沿途名勝所在,雖未下降,飛過時必在空中留連觀賞一會,方始前飛。三湘洞庭和鄱陽湖孤山等處,並還繞道前往,沿途耽擱,飛行自然較慢,飛了兩日一夜才到京口。
  英瓊憐愛上官紅,恐她飛久疲倦,知她對於師長又最恭順、有話不肯求說。想起昔年隨父南游,欲往焦山訪友,正值江中風狂浪猛,父親恐被仇敵發現蹤跡,欲行又止。曾說焦山廟中,住有一位老友,姓湯名成,以前私交最厚,廟中素齋甚好。何不前往一訪,就便歇息,一覽江天之勝?
  二女尋到江心寺一問。湯成已在廟中披剃多年,法號大明,人尚健在,年已八旬,並還做了廟中方丈,只是年老喜靜,輕易不見外客。二女知他為前朝名臣而後隱名為僧,不便明言來歷,便和知客僧說久聞禪師道高德重,特地渡江求見。
  知客方代推病辭謝。英瓊已問出方丈居室,正待隱身入內。大明聽說有兩位道裝少女求見,意甚堅誠,雖疑是故人之女,但是來人年紀太輕,又覺不對,遂暗出窺探。
  上官紅窺見窗外有一老和尚,忙用傳聲告知英瓊。英瓊便試用傳聲對大明說出來意。
  大明本有一事為難,一聽是昔年忘年至友齊魯三英中李寧之女。再見二女穿著雖然樸素,神采照人,望之如仙,人未見面,便在耳邊說出來意,知非尋常。好在自己苦修多年,清名在外,記名女弟子頗多,無什顧忌,忙即回房,令人來請。
  二人隨了知客同去禪房,假裝慕名參拜,自道姓名。
  大明隨令沙彌走出,然後笑道:「知客隨我多年,室無外人,賢侄女但說無妨。」隨問:「令尊現在何處?賢侄女年紀這麼輕,遠涉江湖,家學淵源,不必說了。適才竟能在我耳邊說話,莫非武功之外,還精道法不成?」
  英瓊便把父女出家修道之事一說。
  大明大喜道:「賢侄女竟是峨嵋派劍仙麼?我正有一為難之事,昨求神佛默佑,還在愁急。不料賢侄女師徒今日來訪,豈非幸事?」
  英瓊問故,才知原委。廟中隱有一位高僧,先來廟中掛單,名叫鏡澄。本是俠僧軼凡的徒弟,為奉師命,除那江心泉眼中惡蛟而來。大明見他相貌清奇、操行艱苦,背人一說,大為投契,留在廟中居住。不久,鏡澄便乘大雷雨夜,將惡蛟除去。其行藏絕隱,除大明外,並無一人知道。
  鏡澄事完本要他去,大明不捨並再四挽留,由此一住數年,除每日用功入定外,從不出外,也無他事。日前偶同大明去往山前閑眺,發現前面兩條大官船,正在揚帆順風疾駛。剛過去不久,鏡澄忽然「咦」了一聲。再看左側,有一小船駛過,船上一僧一道。船行迅疾如箭,晃眼追上官船,依傍同行。先與船人似在爭辯,一會便同跳上船去。
  大明回顧,鏡澄忽然不見,到晚回轉,說在日間管一不平之事,雖然救了兩船人的性命,但與妖人結下深仇。並說廟中寄居,便為避一仇敵,想等師父閉關期滿,前往求助。
  不料今日所傷妖道,竟是仇敵門下,蹤跡已泄,早晚必然尋來。鏡澄本可一走了事,惟恐貽禍,自己又非仇人對手。算來只有昔年師弟趙心源與峨嵋、青城兩派劍仙多有師門淵源,聽說人在川西行道,如能尋見,或可無事。
  鏡澄當日曾與妖道約定,要在一月以後往九華山鬥法,一決存亡。又暗告大明,這類妖人多無信義,萬一期前來尋,就說自己本是游方僧人,在廟中寄居。只裝眾均厭惡不理會的神氣,不可與來人多言,說話務要謙和。說完匆匆飛走,一晃已二十來天。
  這日忽有男女二妖來尋,話甚強橫,說奉乃師龍真人之命,令禿驢鏡澄三日之內前往天臺山頂納命,否則全廟和尚均無倖免。說完,故意示威,揚手一道碧光,將後殿臺上一座七尺多高的鐵香爐,連石台斬成兩半,騰空飛去。
  廟中和尚自是驚惶,幸而都是大明嫡傳徒子徒孫,事情不曾外泄。雖女妖人行時,因見知客答話得體,又見全廟均是尋常僧眾,口氣緩和,只令速尋鏡澄,告知前事,未再口出傷人,但大明心終不放。
第二七九回
疾惡斃窮凶 無限纏綿悲死孽
癡情憐覆水 雙心燦爛傲飛仙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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