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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九○回
鳴鼓興戎 眾仙奮鬥蠻人祖
持鼎止戈 霞兒馳救應劫者
  紅髮老祖原也看出左側有禁法隱伏,方想觀察深淺,行法試探,妖徒等三人已經衝進。一眼瞥見對面現出霞影千重,散而不亂,便知不妙。忙喝:「徒兒們速退,留神入伏!」
  雷抓子等三妖人聞言心方一驚,身外霞影已由分而合,將三人一齊包沒。當時身上一緊,眼花撩亂,所有邪法妖光全失效用。知道不妙,忙想退回,已是無及,一片金光裹上身來,人便失去知覺。金光再裹著一絞,一齊慘死,屍骨無存。
  外面眾妖人只見三人身影被金霞捲去,耳聽一片水火風雷之聲響過,金霞一閃即隱,仍復原狀。紅髮老祖看出內藏先天五遁禁制,三人必已形神皆滅,氣得咬牙切齒,高聲咒罵。側耳細聽,對方終無回應,料定敵人負固不出。
  這五遁禁制已極神妙,不易攻破,恐還有別的妙用藏在其內,儘管暴跳如雷,終不敢冒失行事。明知仇敵俱是一些末學新進,無名後輩,勝之不武,不勝為笑。無如事已至此,連次挫敗喪亡,已成奇恥大辱。來時原因適才追敵歸途,發現這一帶山形忽變,看出以前有人行法隱蔽,今始現出全貌。
  紅髮老祖見自己所居密邇,這多年來竟被瞞過,對方法力可想而知。更沒想到對方隱此多年,竟會是仇人一黨。因覺山中空虛,恐有別的仇敵乘虛而入,趕緊回駛,未及來探。
  老祖方才回到神宮,運用玄機一占算,不特行法隱蔽山形的與仇人利害相關,所有逃走的仇敵全數在彼藏伏。連那失去的五雲桃花瘴與此也有關聯,如何不急怒交加。因卦象先凶後吉,頗有傷折,特意加功戒備,把生平所練幾件得意法寶全都帶上。滿擬仇人多高法力也難抵當,何況多是一些初出山的後輩,哪知一到便將愛徒和二妖黨葬送。
  事已至此,除卻一拼,更無善策,越想越忿恨。急怒攻心之下,忙命諸徒黨先勿妄動,等自己試探明瞭敵人禁法是何來歷,破去之後,再作計較。
  老祖越眾前立,面對三妖人喪命之處,揚手先發出一大片雷火,朝前打去。雷火到處,又變了一番景象。對面危崖忽然隱去,化作一片混茫,青濛濛浮空一片,不見邊際。當中湧起大蓬黑煙,迎著雷火只一捲,便同沒入青靄之中,隱聞風水之聲,無影無蹤。
  老祖以為看那地形,決不應是平地,必是敵人洞府所在山崖之內,沒想到那是大片湖蕩。一見變幻如此神奇,又以所發雷火雖非正教諸長老太乙神雷之比,卻也具有極大威力。吃黑煙一捲,竟如石沉大海,杳無蹤影,用盡目力查看,也看不出對方地形虛實,不禁大為驚異。以自己的法力,雖然遲早可破,但卻不會容易。上來已先受挫,如何還再冒失。
  老祖強忍憤怒,把主意想好,命眾妖徒再往後退,且停高空,不要降落。以防萬一敵人挪移陣勢,又中暗算,任自己一人施為。隨向後面瞪目厲聲喝罵道:「無知鼠輩,小狗男女!你們以為這樣禁制,便可深藏洞內,縮頭不出嗎?既然自恃伎倆,犯上驕狂,就該速急現形納命,還可分別首從,專殺兩次行兇的小狗男女。不動手的,還可勉強各留一命。如待我破法直入,掃滅巢穴,玉石俱焚,形魄齊受誅戮,悔之晚矣。」
  湖對岸諸人看得逼真,見妖人狼狽急怒之狀,俱覺好笑。
  元皓笑道:「妖人說話舉動,我們俱可聞見。他看我們這裏,只是一片青霧,隨著妖法來攻,不時捲起各種顏色的雲霞煙霧,連湖水休想看出,說話更聽不到了。這等啞鬥,任他辱罵,有甚意思?莫如把聲音傳將過去,和他對罵,然後再把這湖現出,索性氣他一氣。諸位哥哥姊姊,你們看好麼?」
  眾人多半喜事,除易靜、林寒、莊易等六七人外,俱都贊好。
  方瑛道:「妹子又要多事了!由他罵去,使他莫測高深,靜等一二日難期挨過。老怪法力頗高,雖然仙法神妙無窮,急切間決不致被他衝過來,到底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好。」
  英瓊接口道:「按說我們並不怕他,不過照掌教師尊仙示,應劫之人好似不止先前六人。那位前輩仙長別時又是那等口氣。恰巧湖上設有禁制,樂得謹慎,多挨些時,以待制他之人來此。不過我們初次下山行道,便任妖孽挑戰辱罵,既不出敵,也不還口,也是膽怯。我已恨極老怪師徒,再看一會,還要過湖與之一鬥,還罵幾句,有何妨害?」眾人也多隨聲附和。
  癩姑便問方、元二人:「仙法是否隱蔽好些?」
  元皓道:「無名仙師行時,也未說出敵人是誰。只說湖上禁制仍有破法,但是由湖上到洞口共有七層禁制,層層相生,多高法力的人,也非一日半日所能破去。等他破完,救援恰也到來,我二人便可隨同走了。我意現出無妨,便因如此。」
  癩姑本也不喜這等啞鬥,笑答:「既是這樣,那就現出好了。」
  林寒勸阻道:「我看老怪正識不透仙法奧妙,我們如不現形出聲,他情急之際,必定百計千方盡力來攻。我們不特多看好些醜態,並還可以查知妖人師徒法力深淺,豈不是好?單是出聲還口,雖然激怒,無甚意思,尚無害處。如若將湖面現出,以老怪的多年修為,總可看出一點端倪。最好仍是置之不理,否則,也等他試探出仙法來歷,隱與不隱無足為重之後,再現不遲。」
  易靜、李文衎、嚴人英贊成林寒等人的主張。金、石、甄、易、秦、李諸人不便堅持,只請方、元二人將聲音傳過去。
  方瑛笑道:「老怪不比尋常,如果傳音出去,我們自己說話,便要留神,防他聽去了。」
  元皓道:「我們要商量什話,不會把聲音隔斷再開口麼?快把仙陣移動,大家先還他幾句。再待片時,我還要過去鬥他一鬥呢。」
  方瑛道:「妹子總是好事。有諸位高明道友在此,尚且持重,要你過去作什?」
  元皓道:「我早記住以前暗害我們的那幾個妖徒,只姚開江、雷抓子和一個紫臉凹鼻不知姓名的昨日漏網。你看對陣,除紫面妖人外,連姚開江這廝也夾在妖人隊裏隨了同來。分明報應臨頭,自來送死,實實氣他不過,所以我非過去不可。
  「再說我雖非老怪敵手,如出不意,突然飛越過去,專殺這兩個妖人,十九可以成功,你莫攔我。再待一會,看看老怪到底有什拿手,我便過湖去了。」
  方瑛笑了笑,隨將陣法略移。
  眾人在旁,聞言重又勾起前念。又見對岸只紅髮老祖當先行法,同來妖人俱都停空未下,又不敢近前。只在後面厲聲辱罵,語極污穢兇惡,不堪入耳。益發引起公憤,俱恨不能飛過湖去,一體誅戮,才快心意。中有幾個身有異寶、不畏毒瘴妖法的,更是躍躍欲試。
  眾人問答之際,紅髮老祖已連施各種法術進攻。只是才一施為,對面霞影雲煙一捲,便同投入青霧之中,不知去向。末一次還折了一件法寶,不過在煙光中多捲了捲,忙即收回,已是無及,終被吸去。為時已是半日光景,正在忿急,意欲一拼。
  忽然遙聽對面喝罵道:「無知老怪!自恃天狗坪布下三百里方圓惡陣,又仗有毒瘴、妖刀,便欲恃強橫行。我們暫時不出應敵,是怕你麼?實對你說,我這兩位朋友也是你的仇人,隱此多年,靜俟你師徒惡滿數盡,始行發難。因為妖窟密邇,特用仙法將左近數百里山形全都變易,隱卻真形。又在洞府前面設下仙陣,等你到日,自行入網。
  「你枉自近在咫尺,竟無所知,即此而言,法力已分出高下了。你縱為左道旁門,也曾修煉多年,就該有理說理。自己法力不濟,乾生氣著急,無可奈何。卻令眾妖孽極口狂吠,豬狗不如,有什用處?」
  紅髮老祖和眾妖徒一邊行法喝罵,一邊把敵人的話聽了個逼真,聞言又驚又急。對方話更刻毒,除亂罵外,還不出一句理來,直氣得怒火攻心,暴跳如雷。紅髮老祖畢竟修道多年,雖以護短,耳軟受愚,一時仍知利害輕重之分。今日連遭挫敗,已悔當初失策。再吃對方一頓好罵,益發愧悔萬分。且挫辱太甚,勢成騎虎,氣忿難遏,誓欲報復,不與仇敵兩立。只在心中盤算如何施展毒手,報仇泄忿,尚顧自己的身分。口頭上除鼠輩、小狗男女外,始終未說出別的惡言。
  身後諸妖邪徒黨,看出陣法厲害,敵人定知不是紅髮老祖敵手,負固不出,惡氣難消。對方又有不少女子,妄想用些極污穢淫惡的辱罵,激其出戰。於是變本加厲,罵得格外難堪。有幾個教外妖邪,更慫恿眾妖人與自己一起,脫去衣褲,赤體辱罵,汙言穢態,無所不至。
  紅髮老祖也漸覺這等行徑實在不堪,因行法正急,無暇回看,又不願給敵人聽去長志。正想暗中傳聲,令眾妖徒稍改口風,耳聽對方有個女子口音喝道:「這類妖孽,均無人性,不可以人看待,只索誅戮,哪有許多話說?」
  紅髮老祖正準備好毒手,還未及發,聞言心喜仇敵受激,行即出鬥,便不再阻止妖徒辱罵。運用神目全神貫注於對面青霧之中,引滿待發,只等人影一現,即下毒手。
  忽又聽見一女子接口道:「你看老怪物眼注我們,似要冒出火來,必有詭謀。師妹們不可造次,我們在此安如泰山,樂得看他師徒獻醜,譬如一群豬狗,理他則甚?」
  另一個道:「易師姊說得極是,誅戮他們只是舉手之勞,也不必忙此一時。」
  紅髮老祖只當敵人欲行,又被別人一攔,心方失望憤恨。猛聽連聲慘嘯,身後忽然一陣大亂。疑是山外來了敵人,忙即回顧。就這一轉臉的工夫,猛聽對陣急風颯然,知來暗算,不顧再看身後,趕緊回臉重看原處。
  只見眼前光彩一閃,對陣青霧中突然湧起一幢彩雲,當中裹著一個女子。剛喝得一聲:「賤婢!」猛覺眼前又有兩絲銀芒一閃,知道來人正是秦氏姊妹之一,用彌塵幡護身,用天狐所傳白眉針暗算。
  紅髮老祖心中一驚,情知厲害,哪還再顧行法傷敵,慌不迭運用玄功,將氣穴七竅一齊閉住,縱身飛起。哪知秦寒萼知他玄功奧妙,早打好乘隙出擊之策。白眉針一發七根,分上、中、下三路同時併發,驟出不意,來勢萬分神速,一任應變機警,仍未避過。
  總算紅髮老祖前在紫玲谷見過二女,又知此針來歷十分陰毒。不論能否避開,趕緊先閉氣穴七竅,又急運玄功,才未被深入氣穴,直刺要害。可是七針全打中了面門、肩胸等處,深嵌在皮肉層裏,只要氣穴一開,仍順穴道向上逆行。除卻陷空島吸星球可以吸出而外,只有運用本身真火將它練化,但非當時可了。
  紅髮老祖再想迎敵已不可能,咬牙切齒,朝著寒萼目毗欲裂,獰視了一眼。怒吼一聲,紅光一閃,便往崖外遁去。逃時,瞥見身後早有八九個敵人現身,滿空光華電舞虹飛。同來諸徒黨又傷亡了十來個,餘下的正在苦鬥,都是教外妖黨,門下妖人已剩不多幾個。當時報仇心切,身上又隱伏危機。勢已至此,不暇兼顧,百忙中看了一眼,仍然匆匆忍痛飛走。
  原來那先飛過湖的,乃是元皓為首,同了李英瓊、癩姑、金蟬、石生、甄艮、甄兌、易鼎、易震、向芳淑、李文衎等十一人。先是眾人因聽妖邪辱罵,起了公憤,非過湖誅戮,不肯甘休,易靜、癩姑再三攔阻不聽。
  後才商定,說眾妖邪雖不值一擊,老怪十分厲害,由易靜作主,選出英瓊等幾個身有異寶護身之人前往。由元皓率領,借著陣法掩蔽,由湖口左邊月牙一角偷渡過去。繞至紅髮之後,驟出不意,各施法寶、飛劍,猛向眾妖邪進攻。稍一得勝,立即飛回,用意只是給眾妖邪一個懲創。本來沒有南海雙童和向、李、秦三人,嗣以六矮弟兄未下山時便有成約,行止禍福與共,不能分開,六人堅欲同行。
  易靜、癩姑見甄氏弟兄面無晦色,雖無防身法寶,但精地遁之術。到了危時,可由地下遁走,只得依了。哪知向芳淑、李文衎二人,一個貪功,一個好勝,又各自恃持有防身之寶。李文衎自以入門年久,遇事恥居人後,認定只要事先留神,決無妨害,也堅持非去不可。
  秦寒萼原本首告奮勇,易靜、癩姑因乃姊紫玲別前數日,再三當面囑託,隨時照護。寒萼也頗敬重自己,又見她面上煞氣已透華蓋,比誰都重。料知凶多吉少,所以再四勸阻。
  寒萼口雖應諾,心已怏怏。及見南海雙童、向芳淑、李文衎均得同行,越發不快。又見李文衎暗使眼色令行,二人本來一見投機,私交甚厚,心想:「易靜等多慮,自己身有彌塵幡,毒瘴尚且不畏,還怕妖法不成?」
  寒萼略微盤算,決計起身。也不與眾同行,只同易靜說了句:「我去看看,稍見不妙,立即飛回。」說罷,一縱遁光,便駕彌塵幡飛走。好在陣法有方瑛主持,通行無阻,快到對岸,忽想起擒賊先擒王,身旁現有白眉針,何不取用?想到這裏,算計眾邪在紅髮老祖身後,尚有里許之遙。元皓等一動手,紅髮老祖必要回顧,反正雙方仇已不解,如能乘機用此針將他除去,豈非體面之事?便把雲幢暫停。望見眾人劍寶齊施,同時也誅戮了好幾個。
  紅髮老祖不知眾人已然暗中飛渡過來,後半易靜等問答勸阻的話,乃因見他面湖凝望,說的全是詐語。正注視間,忽聽身後悲嘯,忙即回顧。寒萼乘他心神分散之際,急催雲幢,由青霧中飛出。一照面,便將白眉針發了七根出去,居然僥倖成功。
  按說以寒萼的功力與紅髮老祖相比,相去無異天淵,驟出不意,一時僥倖建此奇功,本應見機速退。偏見眾同門打得熱鬧,見獵心喜,忙催雲幢飛將上去,一面放出飛劍。口中大喝:「老怪已為我白眉針所傷,遁逃回去。諸位師姊師兄,切勿放這些妖孽漏網。」
  癩姑、李英瓊等人,本定小勝即回。也因寒萼一來,見紅髮老祖敗走,這些妖物正好誅戮,略一戀戰,不捨即去。卻不想蜂躉有毒,何況對方玄功變化,那麼高法力,豈有受此重創奇辱,不謀報復之理。
  殘餘眾妖人中,有好幾個俱是五台、華山兩派的能手。因從別處聞風趕來,當日才到紅木嶺,與紅髮老祖師徒會合同來。法力既較妙相巒前所殺眾妖人要高得多,又值開府以後,峨嵋諸長老便閉洞練法。其門下弟子都是新進的多,遇到勁敵,後援無人,欲乘此時機報復。
  時一見紅髮老祖受傷遁走,雖然不免失驚,但深知他的身外化身神妙無窮,好些法力俱未曾施,必因白眉針厲害,想遁回山治癒了傷再來。紅髮老祖仇恨已深,決不善罷,必有毒手在後。此時正宜堅持,俱想奮力抵禦,挨到紅髮老祖去而復轉,反敗為勝,爭回一點顏面。因此儘管眾妖人和法力稍次的同黨死亡相接,兀自不肯退卻,各以全力苦鬥。
  眾人仗著法寶飛劍威力,又是驟出不意,雖然一上去便殺傷不少敵人。剩下這些強的,只能略占上風,急切間卻是奈何不得。眾妖人又是志在後援,只守不攻,仗著遁避神速,知道敵人法寶、飛劍不可力敵。索性一味運用妖法閃躲防護,不特不易傷害,連殘餘的幾個妖人也被護住,難於傷害。
  相持也就半盞茶的工夫,眾人正在滿空追逐,眼看好些妖法俱吃癩姑、元皓、李文衎、李英瓊四人破去。眾妖人伎倆將窮,伏誅不遠,心中高興,
  猛聽高空厲聲大喝:「無知小狗男女!叫你們知道厲害。」同時眼前一暗,滿天空俱吃血光籠罩,成了暗赤顏色。數十道妖光邪焰一閃即滅,對敵眾妖人一齊失蹤。
  元皓、癩姑知道厲害,忙喝:「眾人速退,留神老怪邪法!」
  只見彌天血氛中,有一三尺許長赤身人影飛墮,只一閃,便朝秦寒萼飛去。來勢神速,從來未見。眾人過湖之時,原有準備,雖然大勝,對於防身之道並未疏忽。瞥見血光一現,知道大敵去而復轉,來者不善。早將護身異寶取出施為,十來道金霞祥輝,各色精光,早紛紛激射而起。
  癩姑、元皓一見紅髮老祖明知秦寒萼有彌塵幡護身,仍舊先朝她飛去。知是來報白眉針之仇,如無克制此寶之法,不會如此,忙同急飛過去。只見小人手揚處,便有一隻畝許大小的血手影,抓向雲幢之上。緊跟著右手指點處,一道比血還紅的精光,長才尺許,電掣而出。
  二人越知不妙,癩姑首將輕不肯用的佛家降魔至寶屠龍刀飛出手去。同時元皓手揚處,又是大片青光,如箭雨般發出。
  就在這雙方施為瞬息之間,那雲幢已被大手強自抓起。雖然秦氏姊妹仙傳異寶未被搶奪了去,起得稍慢,癩姑屠龍刀和元皓的太乙青靈箭雙雙趕到。敵人知道厲害,未如初計將仇人斬成粉碎,但彩雲波動中,化血神刀所化的血光,已乘虛侵入。只見雲幢影裏有一團明光耀處,寒萼一聲慘叫,已受重傷。
  紅髮老祖百忙中瞥見左側二寶飛至,不暇再施毒手。又以敵人太多,來的二女,一有佛光護身,一有異寶護身,無法加害。如與相持,下餘仇敵恐被遁走。心想仇人雖未碎屍,有此一刀也難活命。意欲索性施展玄功變化,出沒隱現於敵人叢中,用化血神刀乘機多傷他幾個。
  因此,老祖便不和二人硬敵,忙將神手、神刀一齊收回。身形一閃,便往右側飛去,正好遇上向芳淑、李文衎二人。
  向芳淑恃有納芥環護身,又有前在秦嶺得到的九烈神君所練陰雷和師傳仙劍,初生犢兒不怕虎,只圖貪功。卻忘了那納芥環與別的法寶不同,須與本身功力相輔而行,功力越高,靈效越大。
  只因金姥姥鍾愛過甚,憐她年幼心高,不惜以本門第一件至寶相授,以作防身之用。但因她功力不夠,連上次遇到九烈神君之子黑丑,如非極樂真人相救,尚且幾乎吃虧。何況紅髮老祖一教宗主,如何能夠抵禦?偏生又和李文衎二人因為前在秦嶺分取三才劍,和該仙人遺留的至寶青蜃瓶,生了芥蒂,臨敵之際,各不關心。
  李文衎以長門弟子,不甘落於新進之後,師傳辟邪神壁足可防身,又加寒萼交情最深,看出危急,趕往救援。這一來與向芳淑先後一路,紅髮老祖恰好迎頭遇上。
  這等戰場,雙方行動捷逾雷電。二女本是兩不相謀,向芳淑一見小人影子朝李文衎迎面飛來,揚手就是一粒陰雷。紅髮老祖匆迫中不知易靜沒有出場,本心是想除掉易靜、英瓊罪魁禍首,意欲查看出二人所在,飛身趕往,殺以報仇。
  但見斜刺飛來兩個沒見過的女子,年輕的一個用納芥環護身,必定是金姥姥羅紫煙的門下,附和仇敵來此,並沒打算加害。不料迎面一雷打到,陰雷本就歹毒,又經極樂真人仙法煉製,加了妙用。初發時,只是豆大一粒淡綠光華,全不起眼。一與敵人相撞,立即爆炸,威力至猛。
  這時滿天都是光焰彌空,彩霞匝地,到處電舞虹飛。紅髮老祖法力高強,又以元神應敵,不畏受傷。由寒萼身前往側飛遁時,瞥見敵人所用法寶無一不是仙、釋兩道中的奇珍異寶,心雖驚異,正在查看易、李二人蹤跡,做夢也沒想正教門下會有這類專一克制元神的魔教中所練陰雷。
  等見綠光如豆在眼前一閃,方覺奇怪,颼的一聲,碧焰星飛,已被打中爆裂。如非修煉多年,功力深厚,就這一陰雷,縱不致將元神震散,也必受重傷無疑。
  紅髮老祖驟中暗算,不禁暴怒。二女相次飛近,也沒看清何人所發,急運玄功變化,血影一晃,神手和化血神刀同時施為。李文衎飛得較前,一見大手抓到,心中未免膽怯。想逃已是無及,護身寶光先被抓去。慌不迭身劍合一,往旁遁去,左臂已被刀光掃中。
  英瓊和金蟬、石生三人由斜刺裏疾飛過來,這些至寶奇珍,只有他三人最強,並還具有克敵威力。
  紅髮老祖見不是路,收轉神刀,掉頭飛去,又和向芳淑成了對面。其實紅髮老祖頗畏陰雷,先前元神已受小創,芳淑如果連發神雷,紅髮老祖忙於抵禦。勢子緩得一緩,英瓊、金、石諸人便可趕到,李、向二人均不至於受傷。
  芳淑也非坐觀成敗,只因李文衎平日口氣頗傲,適又爭著出戰。當她本門先進,法力必高,心又不甚關切。既想看她法力深淺,如何抵禦,又想乘機取巧,給敵人一點苦吃,以致兩敗俱傷。瞥見李文衎失去護身法寶,負傷遁走,心方一驚。敵人神手、神刀已同時飛到,和李文衎一樣,納芥環先被奪去,化血神刀相繼飛到。
  這時場上諸人,因易靜在隔湖傳聲遙喚,連命速退,南海雙童首先由地底遁走。易氏弟兄素日敬畏姑姑,不敢違背,也駕九天十地辟魔神梭飛回崖去。元皓、癩姑自寒萼一受傷,料知凶多吉少,不敢再追敵人,忙搶上前,接住一看。寒萼身在寶相夫人內丹寶光籠罩之下,雖尚未失知覺,只是左膀中了一刀,但面如金紙,人已一息奄奄。
  總算彌塵幡靈異,二人應援又快,未被奪去。知道此刀中上,按著各人功力,至多對時必死,還有好些禁忌。恐有差池,只得由元皓護持著,同駕彌塵幡送了回去。
  癩姑忙再回看陣中李文衎和向芳淑,也為化血神刀所傷。同門義重,向芳淑更是至交,危急之際,不由動了義憤,忙持屠龍刀飛身往援時。忽見一道金光,如神龍倒掛,刺破彌空血焰邪霧,自天直下。
  光中現出一個少女,正是齊霞兒,手持一鼎,鼎口內射出百丈金霞,電駛飛墮。向芳淑納芥環已然離身,腿際已吃刀光掃中。因不捨那納芥環,一面縱遁光欲起,仍在咬牙切齒,運用法力,想將法寶收回,形勢危急萬分。
  霞兒一到,口喝:「老前輩手下留情!」說時,鼎口中金霞已朝那大手射去。
  紅髮老祖驟出不意,忙使法力抵禦,微一疏神,納芥環便脫手飛去。向芳淑不知此刀厲害,這一猛用真氣,雙足齊斷。
  霞兒一手代將納芥環接住,金光往下一沉,就勢搶了斷足。喝聲:「大家速退!」率領眾人便往湖上青霧之中飛去。
  紅髮老祖見狀大怒,正欲窮追,癩姑屠龍刀恰好飛來擋住。對湖易靜諸人,見同門受傷,也動了義憤,率領林寒、莊易、嚴人英等功力較高的幾個,趕來接應。易靜當先把專破元神的散光丸、彈月弩發將出去。
  霞兒揮手一擋,護了兩個傷員,齊往霧中退去,晃眼無跡。紅髮老祖正想用玄功變化暗算癩姑,忽見易靜現身,二寶飛來,不得不閃避,緩得一緩。癩姑聞得霞兒催回,也就乘機收回屠龍刀,遁退回去。
  紅髮老祖雖然傷了三人,自己也連受了幾次傷,但白眉針之仇算是報過。只是被他認作禍首的易、李二人,一個也未傷到。敵去以後,將運用法術隱蔽遁去的眾徒黨召集回來,一點人數,這次隨來的十八名門徒,只剩了七人,內中還有四人受傷。連前後三次計算,長次兩輩門徒傷去大半。
  幾個功力較深,也最心愛的全都葬送,一名不留,並十之七八形神皆滅,連想練元神都不能夠。最難受的是姚開江、洪長豹兩個愛徒,以前遭劫,一個喪了元神,一個喪了本體。二徒逃回山來,自己憐他們相隨了多年,費了許多心力,為他們祭練元神。體好容易日見功效,眼看再有一年便可復原,這次也同歸於盡。各異派中人,死的也有三十個以上。如何不怒氣衝天,恨逾切骨。
  紅髮老祖一面行法給眾治傷,一面厲聲喝道:「我起初因忿賤婢無禮,不過略施做戒,誰想她們用心如此狠毒猖狂。此仇不報,誓不為人!適才一時大意,為小妖狐白眉針打中。今番我以元神行法,任他峨嵋小狗男女持有諸般法寶,也莫奈我何。爾等且退一旁,等我上前,施展無邊法力,將這些小狗男女一網打盡。然後再約集各方道友,同往峨嵋去尋諸老鬼算帳便了。」
  話剛說完,忽聽對面齊霞兒遙應道:「老前輩暫息怒火,聽我一言分述。家師前以門人無知冒犯,不問動機如何,對於尊長,終是失禮。為此特命易、李二師妹持了家師手書,登門賠罪,理並無虧。修道人不打誑語,今日之事,家師實早算定。
  「老前輩耳軟心活,易受讒言。門下諸高足久與各方妖邪勾結,只礙著老前輩為人方正,又與家師及白、朱二老前輩交往,日近正人,不能為所欲為。令高足難得有些嫌隙,正好蠱惑師長,乘機與峨嵋反目成仇。老前輩受讒已深,不加制止,反為張目。易、李二人到時,原係依約拜山請罪。
  「初意老前輩必能燭照是非,念及以前冒犯出於無知,即或宿怒未消,也只略加訓斥了事。哪知讒言深入,老前輩受惑已甚,始而故不延見。繼則大發雷霆,欲加刑責,令高足們又復紛起囂張,百口辱罵。二人見已辱及師長,雙方友情已絕,再加忍受,何以為人?只得在眾高足倚眾行兇,法寶環攻之下,往回路退走。
  「二人本心只想回山,稟知師長,等家父練法完畢,再由家父率領,前往仙山請罪。無如老前輩親臨督戰,只得力與周旋,同門義重,聞訊紛紛趕來相助。自來兵凶戰危,已成仇敵,勝生敗死。老前輩尚且大顯元神,放出五雲毒瘴,必欲全令慘死。現在雙方仇怨雖已結成,吉凶禍福仍貴知機。須知已死令高足們勾結外邪,蒙蔽師長,肇此慘禍,雖屬劫數難免,實亦死有餘辜。
  「老前輩人本正直,受愚一時,非出本心。尚望平心靜氣,酌情度理,衡量利害輕重,是非得失。即使諸後輩罪在不赦,也俟家父及各位師尊練法完功之後,前往告知。峨嵋教規素嚴,門人有過,只要來人所說當乎情理,決不姑容。以免尊卑相對,勝之不武,不勝為笑。萬一後輩無知,再冒威嚴,更傷和氣。再如因此召致別的妖邪乘虛而入,欲收漁人之利,更不值了。愚直之言,敬希明鑒。」
第一九○回
鳴鼓興戎 眾仙奮鬥蠻人祖
持鼎止戈 霞兒馳救應劫者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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