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復原
第一八九回
改邪歸正 隨引立功
追始溯源 枯竹抒困
天狗坪全陣地方圓二三百里,大小石峰何止千數。那坎宮四十九峰,不知從何數起,隨引又未見過,事機更須慎秘。癩姑好容易費了好些時候心力,才由地底把坎宮四十九峰辨明,峰上把守的卻有兩個妖人。雖看出內有一斷臂妖人,相貌神情與眾妖人囂張凶野大不相同,料是隨引無疑。但那同守妖人不走,也無法上去。只得手持寶鏡,隔著地面向上觀看。
癩姑心正不耐,那妖人忽然走去。心想:「別處所見更不相似,只此一人還差不多,坎宮陣位又對。反正是撞,且上去試試。」時敵人又在演習妖陣,風雷四起,立即乘機裂土而出。先還恐觀察不真,引動仇敵,特意避開峰後無人之處。一面上升,一面行法復原,以備萬一看錯,容易遮掩。好在身形已隱,或者無害。
不料才一出土,迎面微風過處,現出所料那人,朝那剛復原的地穴低語道:「來者如是峨嵋諸位上仙,此時最好回去。否則,也請與我答話,幸勿見疑,免致涉險。」
癩姑見他目光四注,似在觀察來人所在,知未看出自己一面,暗中戒備,低聲問道:「道友何人?如蒙見告,便當明言。」
那人喜答道:「我名隨引,峨嵋教祖之子金蟬上仙是我恩主。上仙可是昨日來過,為了那口紫郢劍來的麼?暫時是無望了。」
癩姑便把來意說知,隨引聞言,喜出望外。先飛身峰上,四顧無人,重又下來,跪地默禱了一陣,起來答道:「孽道久欲改邪歸正,日夜悔過虔求,想不到教祖宏恩,許我立功贖罪,真乃萬幸,百死不辭!那藥藏處,我也知道。一則我奉命鎮守,不能離開,二則藏處深居後洞丹室以內,須由中洞正門入內。師父正在那間室內行法制劍,前後均有禁法。
「不論隱身與否,人一走過,立時警覺發難。上仙又說得如此緊迫,此時必須到手。為今之計,我只好冒一點險,假說有話向師父稟告,直入神宮。我再立遠一些,能騙得師父許我入內最好,否則再相機行事,設計將他調開。上仙可照我所說,前往丹室,將藥盜到了手,然後遁去好了。」
癩姑見他其意甚誠,雖與柬上不與紅髮老祖對面之言少違,但是此外更無善策,已然半日光陰耗過。事不宜遲,便忙令隨引前導。許以事若發覺,不能存身,必為設法引進到正教門下。如若無事,仍須暫留,以作內應。
隨引原也想她吐口,聞言喜之不勝,立即趨前引導。一會直入妖宮,路上遇到好幾撥告急妖人,隨引只作聞得鼓聲傳警,見師請命出戰。眾妖人有的忙出,有的忙進,無一理會。等趕到宮內,甫進門就遇見秦玠。隨引知他奸狡,對自己卻極降心結交,故意告以陣中空虛可慮,來向師父請求派人鎮守,勿令全出。
秦玠笑答:「無妨,師父一出,立可轉敗為勝,現已將行。」
正說之間,忽聞哧的一聲,一道紫虹破空飛去。
癩姑見紫郢劍飛回,好生歡喜。隨引知乃師必追,假作回陣,往側一閃。等紅髮老祖負傷追出,秦玠緊隨在後,隨引和癩姑打一手勢,乘機掩了進去。並囑癩姑依著前說途徑入內,為防妖童侍衛看破,也把身形隱起。
二人才到裏面,紅髮老祖師徒便已飛回,匆匆入內取藥行法,並醫手傷。二人暗中尾隨在後,紅髮老祖直入後洞,二人等他取藥出來,方始掩進。剛同現形,由隨引指點,把兩種靈藥取到,傳授用法,紅髮老祖已然將傷治癒,忿怒出戰。
二人一同隱身走出,到了洞外僻處,癩姑方始作別,仍由地下遁走。
至於先和妖邪苦鬥的諸同門,除後來莊易、林寒、嚴人英三人,是路遇百禽道人公冶黃,說聽一老友說起此事,令來為眾弟子接應外。只金蟬、石生、甄艮、甄兌、易鼎、易震六人是受一異人指點,特為此事而來。
餘如司徒平、秦寒萼、楊鯉、李文衎、向芳淑五人,原為兩起,在青海各縣行道,不期而遇。忽然發現兩個妖人,意欲暗算,吃五人看破。那妖人本是雷抓子的好友,鬥法不勝,便往妙相巒遁走。
五人恨他為惡,窮追到此,遇見谷外埋伏的妖人,雙方打了起來,金、石等六人便趕來助戰。陸蓉波、廉紅藥、鄧八姑一起,奉命先尋洞府棲身。
陸蓉波是因想起昔年隨父雲遊,路過邊山,發現好些勝地。而鄧八姑說江西也有兩處極好山水,於是議定分頭尋訪,尋到後再從眾議。
陸、廉二女曾共患難,又以自身法力功行各有所短,便做了一路,輾轉尋來。行近當地,望見許多同門在和妖人相持,也上前相助。
跟著又是余英男為首,算計易、李、癩姑三人南疆之行將到,獨自約了申若蘭前來接應。就便和英瓊說那將來同求師長,令與英瓊一起,同在幻波池修煉之事。路上又遇見何玫、崔綺、黑孩兒尉遲火、鐵沙彌悟修、靈和居士徐祥鵝等幾個同門,於是相約同來,以致人多勢盛。
對方那些異派妖人,如金眼狒狒左清虛、追魂童子蕭泰、無髮仙呂元子,以及被玉清大師打中子午火雲針、又被斬斷一臂的明珠禪師,還有孔露子曹飛等二十餘人,多一半是慈雲寺等地漏網的餘孽。還有五台、華山派暗中派來勾引妖人的幾個妖婦淫娃,法力更是有限。只一個萬妙仙姑許飛娘本領最高,偏又未來。
這夥妖孽見對方俱是少年男女,又都個個生得仙風道骨,十九英姿颯爽,容華美秀。有的以前還曾交過手,還當易與,暗幸峨嵋諸老無一在場,正好下手。誰知撞著了喪門,這班敵人均有異寶、仙劍隨身,簡直無一好惹。才一照面,便被飛劍殺了三個妖婦、兩個妖黨,這才看出不可輕侮。
內中又有幾個法力較高的妖人,再紛紛出來助戰,死亡越多。終盼紅髮老祖出場,轉敗為勝,報復前仇,相持不去。哪知紅髮老祖也無用處,終於慘敗。
峨嵋諸同門雖有六人受傷,卻可救轉。計算敵人傷亡,連各異派的妖邪和門下妖人,不下四十餘人之多。眾人奉命下山,初次出馬,所遇還是勁敵,居然大獲全勝,自是佳兆,互相談說,高興非常。
癩姑因師父柬帖上有異人相助之言,金、石等六矮弟兄又說是有異人指點,卻未明言何人,就向金蟬問道:「那指點你們六個小淘氣的異人,怎不說出?還有在銅椰島跟你們走的小和尚呢,往哪裡去了?」
石生對金蟬道:「癩師姊罵我們小淘氣,蟬哥哥莫對她說。」
癩姑笑道:「你敢!當著你娘,我不叫你哭出來才怪。」
石生把嘴一撇,舌頭一伸道:「啊喲喲,誰不知我們有這一位癩姑娘呢。蟬哥哥,我們嘔定了她,偏不說,看她把我怎樣?」
癩姑聞言佯怒,伸手要抓。金蟬攔道:「不要再鬧,聽我來說這奇事。那位道長本叫我不說,見了你們偏又忍不住。我想那位道長也許知道我口不穩所以話只說了半截,如今小和尚還在那裏,等他一來,就知道他是何許人了。」
癩姑笑道:「人家白把你們幾位尊神指點了半天,卻連人家姓名來歷都不知道,可見人家也當你們小娃兒呢。」
石生道:「你知道什麼?只當你有本事嗎?要和人家比,連提鞋都不要。你想我們六弟兄是服人的嗎?似他那麼高法力,便當小娃兒也不丟人,只怕你還沒這種福氣見人家呢。」
癩姑笑道:「這麼一說,你們都得了人家的好處了。」
石生方要還言,金蟬把兩隻俊眼一瞪道:「你再吵,我不說了。」
癩姑道:「好,你說你的,我聽聽,到底是什麼奇事?」眾人也附和催促。
原來下山時,金蟬等六小氣味相投,因有一同門轉劫未來,想暫拉商風子湊成七矮之數。但商風子守定周雲從,陪他在左元洞苦修,不肯一人隨之同走。後在銅椰島走時,小神僧阿童一人行道,正嫌孤寂,初次下山,又沒准地方去,正好補缺。
大家分手以後,偶然談起易靜南疆之行。小神僧雖沒甚經歷,白眉禪師憐他自小相從,不等道成,師徒便要分手,以後全仗他自己苦練修為,險阻艱難甚多。每當無事之時,便把正邪各派中的主要人物來歷一一示知。所以對苗疆的情形,他倒曉得好些。
由於六人奉命自覓仙府,因紫雲宮、幻波池兩處洞天福地在前,縱難比美,六人也應稍微像點樣子。每日急急忙忙,四處亂跑,先去湘江、楚澤,繼歷衡岳、泰山,復往黃山、北嶽,重訪兒時故居。在黃山文筆峰遇到朱文,談起秦嶺深山中有一勝境。重又遺飛嵩洛,西入咸陽,橫越太白高嶺,道出秦川。
似這樣東西轉折,南北飛馳,把所經有名山水之區全都就便繞越,留心尋訪。其中雖也有不少勝境靈區,不是已有主人,便有別的缺陷,無一適合。連飛行了好幾萬里,經過的山水何止百數,結果白費了兩個多月的光陰,一處差強人意的也未尋到。
這日正為居處發愁,石生忽想起易、李等人快來南疆會紅髮老祖,反正哪裡都是一樣尋找。照小神僧說,邊山中頗多靈境。六人本是好事之徒,都覺得去南疆尋訪,許能無心發現也不一定。因在附近,李、易等人若有需要,一喚就到,豈不是好?
誰知來了多時,地方沒找到,也沒接到求援信號。
前日晚間,大家正在用功入定之際,忽然同時心動,警覺一看。面前站著一個身穿白衣的美少年,手上拿著一根新折下的竹枝,笑嘻嘻望著眾人。七矮大驚,因看出他不像有惡意,方同起立,待要請教。
少年卻先開口道:「諸位小友勿驚。」
金蟬自以為遍識宇內高人,試問道:「請問仙長法號。」
少年道:「回去問爾等師長自知。」
易震不服,忿道:「為何要我等回去問人?你不會說嗎?」
少年笑道:「易周有此孽孫,也是難得了。你們所作所為,我都瞭如指掌,頗合我意。我此來原是好心,對彼此有益。」
易震嫌他道出祖父名諱,妄自尊大,心想:「我暗用法寶,給他一點苦吃。然後問他:既有這麼高法力,有人暗算,為何不知?看他怎樣說詞?」
少年繼續笑說:「孺子無知,竟想班門弄斧?幸遇見我,如換那冤孽,就看齊道友情面,不十分計較,對於尊長如此無禮,小苦頭也吃定了。」
說時,易、甄氏兄弟同時施展。哪知法術無效,法寶也未飛出。忙手探寶囊,四人所有法寶連同九天十地辟魔神梭也不知怎的,都已失去。
四人一時情急,又認作是對頭。一面飛劍迎敵,一面運用法力想將失寶收回,身劍合一,剛剛飛起,吃少年用竹枝向空一指,人劍全被定住,懸於空中。
小神僧一見,自恃法力,也放出佛光,將他圍住。本意佛光全仗本身道力,多厲害的敵人也奪不去,也沒法破。因見對方厲害,特以本身元靈運用,心與光合。意欲逼他還了三人法寶,問明來歷,如與諸尊長稍有一面之緣,便可放走。
沒想到佛光倒是將那少年圈住,可是自己真靈也被吸住,一樣不能脫身。
那少年笑道:「佛門法力,果是不凡。只惜你功候還沒到家,如何制得住我?我因此身脆弱,須與你們合力,不料你們年幼無知,不識好歹。不過你們師長俱未提到過我,開府盛會,仙侶如雲,有名之士十九在場,偏沒有我。我此時行徑,本也難怪你們多心。現我得此小沙彌代護法身,省事多了,可為我屈留一二日吧。」
金蟬不動手不好,動手又非其敵。再聽少年所說,急切間又不易解透。雙方發動太快,又不及攔阻,方想如何說法得體。
還是石生心靈,上前和少年施了一禮,說道:「我弟兄七人,好好在此入定,老前輩忽然走來,問名姓又不肯說。你果真是師執前輩,想也不會和後生小輩一般見識。如用著我們,何妨放下人來好說,只要不令我們違背教規,無不從命。否則,不是仇敵,也是受了妖人之愚,故意尋事。休看我們法力不濟,也還敢於一拼。」
少年已然盤膝坐在山石上面,聞言指金蟬石生笑道:「你兩個年紀最輕,根骨緣福最厚,行事也有分寸,實是難得。他四人自己冒失,我豈有心為難?」隨說,手上現出甄、易四人所失法寶,說聲:「拿去,下次不可如此輕舉妄動。」四人立即飛落,將寶收回。
金蟬才知他果有來歷,所說不虛,遂賠話道:「請恕我兄弟年輕失禮,小和尚也是事出無知,請放了他吧。」
少年笑道:「我不說請他以佛力為我護法,稍留一二日,事完再走麼?我與他無嫌無怨,只想結一忘年之交,他本人早已心願,你們何必擔心呢?」
阿童自將佛光放出,身便不能轉動,跟著面現笑容,似無所苦。
少年話才說完,阿童便接口道:「這位道友與我有緣,我此時已然省悟。適才他並以心靈傳意,說了大概,我決計留此為這位道友護法,事完再尋你們去吧。」
金蟬知道小和尚得有佛門妙諦,功力頗高,道心堅定,極難受制動搖,竟會如此聽話。妙在是雙方不落言詮,便即領會,這比收去法寶還要高明,自然驚服萬分。
少年道:「你等速去妙相巒助戰,紅髮手段高強,恐有多人遭劫重傷。這事與我有關,不容袖手。只等我尋到護法的人,立即前往。」
少年對於石生格外喜愛,執手殷殷道:「你們的別府不在此山,不久便有遇合,景物靈奇,遠在依環嶺、幻波池以上。等我把事情辦完,必還抽暇來訪。事不宜遲,快去吧。」
金蟬道:「此地坐處太敞,既然須人護法,還恐人知。似此佛光遠照,如有仇敵,豈不跟蹤尋來,怎不重換一僻靜之處?」
少年說:「這地方早已擇定,你們由前半夜起便入了幻境,仔細看看,可還是你們入定時的境地麼?」
眾人聞言,見有青光一閃,定睛一看。哪是什山頂高林,這地方竟是一個大石洞,四面鍾乳四垂。晶輝耀影,宛如纓絡寶蓋,天花飛舞,泛彩流光,奇麗非常。少年獨坐在一塊天生的水晶石上,小神僧正坐在他的身前,手指著一圈佛光,將二人一同圍住。
六人隨即告別起身,到了妙相巒前。果遇妖人倚眾行兇,立即放出法寶,大開殺戒。
這裏眾人正聽金蟬說得有趣,忽然銅鼓咚咚,殺聲甚急,由湖心中隱隱透出。
方、元二人倏地一驚,飛身趕將出去。眾人料知有事,也忙相繼追出。
易靜忙道:「敵人厲害,邪法難測。我們還有六人中毒,未曾痊癒。外層禁制又為紫郢劍所破,門戶無異洞開,為防萬一敵人侵入,不可無人守護。二甄師弟與鼎、震二侄,均擅穿山行地之法,如聽我傳警,湖上禁制多半失效。速帶六人衝開後面石壁,先後遁走。」
甄、易兄弟四人應了,易靜說完,也自追出。方、元二人正在湖面行法,湖面上靈旗招展,湖心圓鏡又現。只見妙相巒那邊紅光突湧,黑氣蓬勃,上衝霄漢,飛也似湧出數十畝大小一片暗赤雲光。雲中現出數十妖人,以紅髮老祖為首,飛馳而來,飛行異常神速。
鏡光中望去,只見無數山巒峰嶺,溪谷岩壑,迎著敵人來路,似電一般閃過。晃眼工夫,已被飛越百里遠近。看那情勢,正朝當地而來,知道一會便要到達。
林寒說:「這老怪師徒,分明是朝我們飛來。這裏地方不大,外層禁制已無,只剩湖上這片阻隔,未必能將妖人阻住。看這來勢甚凶,與其等他上門,還不如分出人來,迎上前去呢。」
易靜說道:「林師兄說得有理,萬一不敵,再行退守,另謀抵禦之策。敵人雖眾,法力高下相差太多,除紅髮老祖一人外,均不堪一擊。這樣就是結局為老怪所敗,也可挫其銳氣,剪滅好些羽黨,為世除害。」說罷,便令方、元二人速將湖上禁制略撤,同時放眾人過湖應戰。
方瑛一面催動法術,口中急道:「這使不得!我聽那位前輩仙師說,這湖上禁制比起外層大不相同,威力要強得多。便算敵人能知奧妙,要想破去,也非一時半刻所能突入。我們樂得以逸待勞,隔湖而守。等老怪師徒到來,看事行事。如覺能敵,再分人過湖與鬥,稍覺不敵,退回時也方便。」
易靜道:「元道友兩次過湖,撤禁復原,俱頗費事。如等敵人臨近,出入不更難麼?」
方瑛道:「此中禁法過於厲害,中有五行真精妙用。旁門大法,頗遭天忌,又耗人真氣,不宜常用。現在大敵當前,事完便捨此而去,縱耗一點精血,也不相干。少時只要我二人有一人在此主持行法,諸位道友只在出時先說一聲,愚兄妹看出是要過去,便可飛越無阻。
「這裡佈置完竣以後,湖中鏡光便隱,這裏四外層崖遮蔽。諸位道友如若過崖迎敵,便無從觀察。勝固無妨,萬一匆匆退回,主持人事前看不出敗象,一個心神照顧不到,即受誤傷。」
眾人聞言,又見二人行法正急,方瑛說幾句話的工夫,元皓已是面紅汗出,不便相強,只得聽之。方瑛抽空把話說完,立即一同加緊佈置。先是手掐靈訣,不住向湖中急畫符篆。畫完,雙手往外一揚,湖面靈旗隱現中,便有五色煙光相繼明滅。
等到五行真氣佈滿九宮,一聲雷震,五方五色煙光復隨靈旗一起湧現。一片氤氳,疾轉起千萬朵祥雲,彙為繁霞,照眼生輝,籠罩在湖面之上。緊跟著,二人把口一張,噴出一片紅雨灑向湖心。
同時,二人各將手一指,又是一聲雷震,湖心鏡光倏地隱去。全湖霞光、錦雲也似萬千道電閃,一齊掣動,一瞥不見。湖面上依舊是清波浩浩,一片澄泓,清可鑒人毫髮。方、元二人方始如釋重負,走了過來。
元皓向眾說道:「老怪回山重又召集徒黨,大舉來犯。只有一樁奇怪,由回來算起,時光又是多半日,老怪如何這時方始尋來?諸位道友先莫過湖,由小妹過去先試他一下,看是如何,再定行止。真要厲害,且挨得一時是一時,候到大援到來,一舉成功,有勝無敗,豈不是好?」
元皓先時也頗氣壯,自從妙相巒一戰,看出敵人委實厲害,不可輕視。因自己身有專禦毒瘴神刀之寶,可以無害,再者,由層層禁制中往返飛渡,也比眾人迅速容易。不必再另由人主持運用,故告奮勇,前往試探。
眾人不知她本一番好意,聽她一面說敵人邪法厲害,不可輕攖其鋒,自己卻請當先出敵。語氣好似有些輕視意味,雖未怪他兄妹驕狂,多半心中不服。內中又有好幾個俱都身有異寶,以為敵人毒瘴、神刀雖然厲害,憑自己這幾件護身法寶,至多不勝,也決不致有甚差池。
適才幾為邪法所困,乃是驟出不意,不知邪法底細。此時有了防備,上去首先準備好護身之法,當無受害之理。老怪自是難敵,且先多殺他一些徒黨,一則去害,二則為六個中毒的同門報仇,豈不是好?
眾人中易靜、癩姑、李英瓊深知方、元二人對於本門嚮往情切,竭忠盡智為眾出力,說話天真,心實為好。林寒、莊易、嚴人英、陸蓉波、甄兌、甄艮學道年數較久,性又和善,火氣早退,聞言隨口應諾,不以為意。
餘人差不多俱都存有僥倖嘗試之心,因身是客,主人相待又極誠懇,出力不少。並且易、林、嚴、莊等十來個功力較深的同門俱已齊聲應諾,不便再說什話,只得罷了。
不過刻許工夫,湖中鏡光一隱,加上危崖阻隔,來敵形影已不再見。四邊山容清麗,嵐光欲活,只見天光雲影,樹色眾聲,融彙出無限天機。湖上埋伏禁制又全隱蔽,水面上靜蕩蕩的,看不出絲毫警兆。如非適才目睹鏡光中所現形影,萬萬想不到這等清和幽靜的境地,會隱伏有絕大殺機,一觸即發。
易靜、癩姑二人久經大敵,終較老練,估計仇敵將到,見眾人仍在聚立閒談,紛向方、元二人詢問說笑,一點不知戒備,各人面上又多半是殺氣隱透眉宇,雖無晦色死氣,到底可慮。
易靜方喝:「仇敵行即到來,此次老怪重又大舉,必有幾分自信。我們不同過去應敵與否,均要小心,千萬不可自滿。」話剛說完,遙聽天風呼呼之聲,由遠而近。
眾人方各仰望之間,適才鏡光中所見大片紅雲,已鋪天蓋地由左側數百丈高的危崖之上疾捲過來。那來勢比第一次對敵所見還要兇惡,大約來敵均經精選,不似以前之濫。
外來的異派,除先會過的幾個法力較高者外,又添了五六個男女妖人,著山裝的妖徒,不過二十餘人。連一些外來妖邪,共只四十六人,看去俱非弱者。
紅髮老祖已換了一身古怪裝束,滿頭紅髮一齊披散。穿著一件孔雀翎毛織就的短衣,一條短褲,左臂偏袒,雙腿到腳一齊赤裸。另披著一件其長過人的紅斗篷,不知何物所制。其質薄如蟬翼,光色鮮豔異常,後半拖出老長。周身俱是紅雲圍繞,背上插著三叉一刀,左肩另掛著一個黑漆葫蘆,腰間還佩有革囊、寶袋之類。
其左右各有一個手持長幡的妖徒,內中一個正是那雷抓子。下餘眾妖徒和外來諸妖人,俱都相隨在後。宛如百丈火雲簇擁著數十個妖魔鬼怪,分外顯得獰猛威武。
金、石、秦、廉諸人,方欲開口喝罵,元皓攔道:「有這禁制阻隔,我們能見他們,他們不能見我們。也許一時觀測不透,還有妖人上當呢。」
眾人聞言,定睛一看,果然眾妖人到後,只在紅雲擁繞之中,沿著三面危崖和湖邊一帶疾轉如飛,似在搜索敵人情景。不時又各把手一指,便有一片妖光魔火,朝所疑之處飛去。等看不出有甚徵兆,又往別處搜索。那些古木竹林遭殃,吃妖火毀去不少,別無一點反應。
眾妖人好似奇怪,漸漸分散開來。紅髮老祖側身停立空中,手掐靈訣,口誦邪咒,血紅色的光華,亂箭一般四下亂飛了一陣。面上神情忽變,好像有些省悟。
妖徒雷抓子本和兩外教妖黨亂施邪法,四面窮搜。因有禁法妙用,湖形已隱,幻出一片又高又峻危崖。但是形狀醜惡,草木不生,極不起眼,又當來路之右。
眾妖人多以為敵人巢穴是在正面,只和以前外層山景一樣,吃隱形法蔽住。仇敵藏在其內,不敢出鬥,一味向正面和左面進攻,不曾十分留意。偶朝湖這面發出一些魔火妖陷,又吃禁法阻住,暗中消滅,急切間全未覺出有異。
雷抓子不知怎的,竟會看出破綻,貪功心盛。還未等紅髮老祖發出號令,便和兩外教妖人各施法力,一面發出飛叉、飛劍開路,一面忙縱妖光朝前衝去。
他本心恃有乃師後援和同行二妖人的法力,心料敵人如若自問能勝,早已出敵,再說先前也不至逃走。便想乘峨嵋諸老閉關清修,仇敵無處求援之機,多殺些人洩恨。使雙方仇怨日深,不可化解。以免師父耳軟心活,為了四九重劫,暗自後悔,轉與正教暗中結納。
適才師父回山,儘管痛恨,聽口氣已是大為後悔。雷抓子知道紅髮老祖心中畏怯,迫於無奈,到了緊要關頭,再來兩個挾持得他住,如白、朱二老之輩,軟硬齊施。若一勸說,就許忍痛屈從,變了初心。所以稍見有隙可乘,立以全力施為。
那同黨二妖人,更是受人重託而來,巴不得亂子越大,不可收拾才稱心思。加以本身法力也實不弱,於是三人合力往湖這面猛然一衝。
方、元二人料定有此一舉,早有準備,安心要他入網。對於雷抓子,更是仇人相見,分外眼紅。見他同兩妖人衝來,忙即行法,將禁法略微開放,誘他進入。
雷抓子和兩妖人哪知就裏,只當尋常道家禁制以及隱形之術。一見飛叉、飛劍妖光到處,衝蕩起千層霞影,錯認禁法將破。同行二妖人又由遠方初到,平素驕狂自滿,還沒有和峨嵋諸弟子見過高下,哪知利害。三人不約而同,各縱遁光,奮力前衝。
第一八九回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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