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復原
第十二回
見首神龍 醉道人揮金縱飲
離巢孤雛 趙燕兒別母從師
朱梅身子也覺得輕飄飄地站立不住,恭敬不如從命,只好口頭向眾人稱謝。忽然覺得身下濕了一塊,羞得幾乎哭了出來,急忙招手呼喚靈雲。
靈雲急忙走過,朱梅便向她咬了幾句耳朵。這時夫人也明白了,便叫孫南與金蟬出去。夫人從孫南懷中取過肉芝,從身旁取了三粒丹藥,與牠服用,仍然送到後洞手植之所,看牠入土。
再回前洞時,朱梅業已借了靈雲的衣裳換好,收拾齊整,出來拜謝夫人救命之恩。
夫人道:「那白骨箭好不厲害!若非芝仙捨身相救,只有嵩山二老才有解藥,遠隔數千里,豈不誤事?況且也不能這樣容易復元。」
金蟬便問朱梅:「妳怎麼中箭的?」
朱梅道:「我同你在澗邊洗手時,便疑心有人在旁窺探。為怕別人趁火打劫,便到崖後去守候。剛到那裏,便看見一個六足獨角的神獸,那獸狂吼一聲,便躥進崖後一個洞中。我追蹤去看時,腦後一陣風響,急忙往後面一閃,已是不及。
當時只覺左臂發麻,頭腦天旋地轉,知道中了妖法。因為寶劍不在手中,恐怕抵敵不住,急忙跑回。走到你們跟前,已是神智不清了。那個蛇珠呢?到手沒有?」
金蟬道:「那蛇好不厲害,見我追牠,便將頭揚起,朝我噴了一口毒氣。恰好母親趕到,用她老人家的劍光,將妖蛇的毒氣遏住。我才用劍將牠斬為數段,將蛇首挑了回來。母親叫我從蛇腦中取出一粒紅珠,是否就是你說的蛇珠?」
朱梅道:「正是此物。」
夫人道:「此珠名為蛇寶,乃千年毒蟒精華。無論中了多麼厲害的毒,只消用此珠在渾身上下貼肉運轉,便能將毒提盡。只是妳中的毒,來自白骨神君的毒箭。此番因斬妖蛇,與白骨神君結下仇恨,將來又多一個強敵了。」
靈雲道:「他慫恿他的弟子為惡,暗中傷人,此人之惡毒可知,難道我們還怕他嗎?」
夫人道:「不是怕他,無非讓你們知道,之後下山行道,隨時留意而已。」
朱梅與眾人談了一會,便要回山復命。夫人便將餘下的芝血與她服下,叫靈雲將借來的幾件法寶交與她帶去。因為新愈之後,精神疲憊,並叫靈雲、金蟬陪同前往,順便道謝餐霞大師的盛意。
三人辭別夫人,出了洞府,已是夕陽西下,便駕起劍光,前往黃山去了。
這裏妙一夫人對孫南道:「我回時途遇你師父同追雲叟,談起各派比劍之事,追雲叟主張在明年正月先破慈雲寺,剪卻他的羽翼再說,我倒甚為贊同。你天資、心地俱好,如不嫌棄,就在我這裏參修。我已同你師父說過,你意如何?」
孫南聽了,自然高興,急忙跪謝夫人成全之恩,便在此山,與靈雲、金蟬等一同練習劍術。
且說周淳在峨嵋別了李寧,帶了趙燕兒下山。那時已是秋末冬初,金風撲面,樹葉盡脫。二人正轉過正心橋,忽聽空中一聲鶴唳響徹雲霄。
燕兒抬頭看了看,說道:「老師你看,那鶴又來了。」
周淳問道:「你見過這鶴麼?」
燕兒道:「我上山時,這鶴好像一直飛在頭上。後來還見到一個道人,只穿著一件單衣,身上十分襤褸,旁邊倒放著一個裝酒的紅漆大葫蘆。我看他可憐,還給了他幾文銅錢。」
周淳道:「真是小孩子家,我問鶴,你卻說道人。」
燕兒說:「我還沒說完哩!那鶴像是道人養的,只要見到鶴,道人就會在附近。」
正說時,果然見到一個道人躺在路旁。周淳心中一動,忙走到道人身邊,輕輕喚了兩聲:「道爺,請醒醒吧。」又用手推了他兩下。
那道人益發鼾聲如雷,呼喚不醒。周淳見那道人雖然面目骯髒,手指甲縫中堆滿塵垢,可是那一雙手臂卻瑩白如玉。加上燕兒之言,更料定他不是平常之人。只因急於要同燕兒回家,又見他推喚不醒,沒奈何,便從衣包內取了件半新的湖縐棉袍,與他披在身上。臨行又推了他兩下,那道人仍是不醒。
時已過午,周淳同燕兒到附近飯餔,胡亂吃了一點酒食,匆匆上道。
到了無人之處,師徒二人施展陸地飛行的腳程,往烏鴉嘴走去。不消三個時辰,便已離村不遠。周淳知道燕兒之母甚賢,此去必受她特別款待,勞動她於心不安。況且天已不早,意欲吃完了飯再去,便同燕兒走進一家酒飯鋪去用晚飯。
這家酒飯鋪名叫知味樓,新開不多時,烹調甚是得法,在那裏飲酒的座客甚多。他師徒二人歸心似箭,也不曾注意旁人,便由酒保引往雅座。
燕兒忽然看見一件東西,甚是眼熟,不禁大吃一驚,連忙喊周淳來看。
周淳一看,竟是峨嵋山腳下那個醉道人所用來裝酒的紅漆葫蘆。四下酒客甚多,卻無那個道人的蹤影。天下相同之物本不在少數,也許事出偶然,便坐下叫些酒飯,隨意吃喝。
周淳越想越覺希奇,將酒保喚來問道:「你們櫃上那個紅葫蘆,用來裝酒,甚是合用,你們是哪裏買的?」
酒保答道:「這葫蘆不是我們店裏的,五天前來了位窮道爺,穿得十分襤褸,身上背的就是這個葫蘆。他酒量極大,每日到我們店中,一喝起碼十斤,不醉不止,一醉就睡,睡醒又喝。可是吃喝之後,並不短少分文,臨走還要帶這一大葫蘆酒去,每天至少總可賣他五六十斤頂上的大麴酒。今早在我們這裏喝完了酒,臨走說未帶錢來,要把這葫蘆作押頭,並且還說不到兩個時辰,就有人來替他還帳。客官雖喜歡這個葫蘆,本店不能代賣,也不知道在哪裏買。」
周淳一聽,更知此道人定係仙俠之輩,遲早還有拜見機會。當下便說:「這位道爺共欠你們多少酒錢,回頭一齊算在我們的帳上,如何?」
酒保疑心周淳喜愛葫蘆,想借此拿去,便道:「這位道爺是我們店裏的老主顧,他也不會欠錢的,客官不用費心吧。」
周淳道:「這位道爺我朋友,我應該給他會酒帳的。這葫蘆仍交你們保存,不見他本人,不要給旁人拿去。」
周淳將酒帳開發,又給了一些酒錢,便往燕兒家中走去。
燕兒的娘正在門首等待,燕兒一見母親,便捨了周淳,往他娘懷中撲去。
趙母扶著燕兒,招呼周淳進去。他家雖是三間土房,倒也收拾得乾淨。堂前一架織布機,上面繃著織而未成的布,橫頭上擱著一件湖縐棉袍,還有一大包東西,好似包的銀子。
燕兒道:「老師看,這不是送與那窮道爺的棉袍麼,怎會到了我的家中?」
趙母便道:「方才來了一位道爺,說是周先生同燕兒在路上有點耽擱,身上帶了許多銀子很覺累贅,托他先給帶來。那道爺說,先生一會就來,所以我才在門口去等。」
周淳將銀包打開一看,約有三百餘兩。還包著一張紙條,寫著「醉道人贈節婦孝子」八個字,寫得龍蛇飛舞。
趙母又說:「那道人還叫先生不必去黃山,趕快去成都碧筠庵,說一個姓毛的,和燕兒的師父都在那邊。如果先生要拜師父,要找一位姓白的,叩十個頭準成。老身沒有聽懂,不知道是怎麼回事,到底是小兒拜師?還是老師要拜師?」
周淳倒是懂了,自從女兒輕雲得遇仙師,他也有了求仙之念。只是自己年歲已大,機緣難再。這位道爺竟然如此說,顯係自己誠心祈求之故。這一來,毛太尋仇的問題也解決了,連燕兒都有了不世良緣,心中大喜過望。
周淳便把路上遇到那道人之事說了一遍,又道:「這是難得的仙緣,我要帶燕兒去成都拜師,學成即歸。這些銀子是留給妳的,不知是否捨得燕兒?」
趙母慨然道:「寒家雖只燕兒這一點骨血,但是不遇先生,我母子早已凍餓而死。況且他能得仙師垂青,一人得道,九祖升天,老身豈有不願之理?」
於是,周淳帶了燕兒,千里風塵,直奔成都而去。
碧筠庵原是神尼優曇的大弟子素因參修之地,後借與醉道人暫用。位處城西山麓,佔地頗大,約有四五十畝地。庵中房舍不多,茂林脩竹,奇石曲徑,環境幽雅已極。
周淳一抵庵門,就有一個佛婆迎出,說:「施主請進,白真人正等著呢!」
周淳一聽心中一動,忙帶了燕兒,三步併作兩步,跨進大堂。時堂中上首坐定一個道人,一臉虯髯,兩目精光四射。右側坐著一個清瘦乾癟的老頭,這老頭穿得十分破爛,一臉的油泥,拖著兩隻破鞋,腳後跟露在外面,又瘦又黑。另有幾個仙風道骨的青年男女,分立兩旁。
周淳一見,即知都是非常人物,不由納頭便拜,連續叩頭不止。口呼:「請仙師垂憐,弟子周淳請求收錄門下。」
趙燕兒也跪在周淳身後,二人叩頭有聲。
那滿臉虯髯的道人忙道:「二位請起,有話好說。」
周淳全不理會,連叩了六個響頭,忽覺有股大力將之扶起。那瘦老頭笑道:「一定是醉道友出的主意,你的頭白叩了!起來起來!」
周淳道:「弟子年雖不惑,但向道心誠,敬請仙師提攜。」
虯髯道人笑道:「你要拜師,也得說清楚,所拜何人?」
周淳一陣錯愕。忙道:「醉仙師說,小徒趙燕兒已蒙收錄。弟子拜的是一位白仙師。」
虯髯道人笑道:「不錯,燕兒的禮我受了,白道友的事我可不能代庖。」
周淳定睛一看,莫非是那位乾癟邋遢的老頭?既然自己存心拜師,又怎可以貌取人?立刻整衣肅容,又待拜將下去。
老頭把手一擺道:「你叩的頭不值錢,我看即令是尊泥菩薩,你也會照求不誤。我且問你,這位白仙師是何方神聖?」
周淳惶恐道:「弟子愚魯,尚請仙師示下。」
老頭哈哈大笑道:「我是白谷逸,人稱嵩山二老追雲叟。那位是髯仙李元化,因他看中令徒趙燕兒,正欲渡上仙山,卻發現毛太向你尋仇。時值峨嵋崛起,五台等邪派視如心腹大患,有意一決勝負。為此,令你來此,打算以毛太為引,令群妖齊聚,然後一網打盡。」
周淳聽了,半懂非懂,一時愣在當地,不知如何是好。
白谷逸看了看周淳,繼續說:「看你資質不差,只是你女兒輕雲已是餐霞道友高徒,燕兒又拜鬍子為師。如你再投我門下,這輩份該怎麼算?」
李元化道:「聞道有先後,這倒不必掛懷,我峨嵋英豪齊集,來日門下頗多數代同修者。只是他已非童身,正好道友可為之洗髓化骨。」
白谷逸便對周淳二人道:「也罷,看你自己造化吧!你等且先安頓去,正好與師兄弟們熟識一番,稍後來此聽命。」
不一時,庵中又來了一批老少仙俠。周輕雲身著一身黑色衣靠,腰懸葫蘆,英姿颯然。周淳一見,大是欣慰,父女互道別情,現在都有了仙緣遇合,稱幸不止。
忽見金光一閃,醉道人哈哈一笑道:「頭叩完了吧?有沒有留些給我?」周淳見了大喜,忙與趙燕兒過來,拜謝引進之恩。
醉道人說:「不必多禮了,有德便是有緣,待慈雲事了,才能傳道,你等去吧!」
時至申時,白谷逸召周淳來到大堂道:「此事因你而起,且去慈雲寺,與毛太相約。告以不妨各請高手,定於下月此日,來本碧筠庵,一較高下。」又對醉道人道:「周淳未習道術,遇毛太那廝一定吃虧,尚請道友暗中為他掠陣。」
醉道人帶了周淳,來到慈雲寺前。醉道人先將身形隱起,由周淳通名求見。
毛太出來,一見周淳便道:「周淳!你我仇人見面,該當如何?」
周淳道:「我知你仗五台派作後盾,我也請了峨嵋派老少仙俠,不如約個時間、定個地點,彼此各展己能,較量較量。」
毛太聽了,不禁心驚,但還有些不敢相信道:「不錯,我是拜了五台仙師,學會了道法,能出入青冥,難道你會峨嵋劍術?」
周淳道:「承蒙仙師不棄,在下剛剛入門,尚未得傳授。」
毛太聽了,毫不遲疑,立刻取出金身羅漢法元所賜的赤陰劍。手揚處,一道黃光,直向周淳飛來,道聲:「那麼你且看我的本領吧!」
周淳大驚,還來不及躲避,忽從後方飛出一道金光,其疾如電,恰恰迎頭將黃光敵住。這時天色昏暗,雲淡風清。天上一金一黃兩道劍光,如神龍夭矯,在天空飛舞,煞是好看。
慈雲寺主持智通,原是毛太師叔,聞知峨嵋派有人來訪,立刻起身出來。這時眼見一片金光,毛太被壓得光焰盡失,忙問:「何方道友,來此挑釁?」
醉道人見目的已達,出面收劍笑道:「是毛道友在此顯威,貧道路見不平,拔刀相助。」
智通頗有見識,一見那朱紅葫蘆,便行禮道:「原來是峨嵋的醉仙,毛太學道未精,怎是對手?請入寺奉茶如何?」
醉道人說:「明人不說瞎話,周淳此來,原係赴毛太之約。因知貴派人材濟濟,又與峨嵋有深仇大恨,不如雙方各請高手,於明春決一勝負,大和尚意下如何?」
智通忙道:「如此再好不過,但事出意外,請容數日,待我等研商一二。」
醉道人說:「既如此,貧道靜候佳音。」說罷,金光一閃,與周淳一齊遁去。
原來五台派聲勢本極浩大,自從峨嵋派崛起後,先後兩次鬥劍,教祖太乙混元祖師慘死,門下一蹶不振。混元祖師的師妹萬妙仙姑許飛娘,知道力有未及,便故意遁跡黃山,與峨嵋派餐霞大師為鄰,絕口不談報仇之事。
當時人言她受師兄深恩,本領已完全學會。及至師兄遭了峨嵋派毒手,她好似無事人一樣,漠不關心,毫無一點同門情義。
但時間一久,這才發現許飛娘胸懷異志,並且她五十年苦修,法寶雖沒有她師兄的多,本領反在她師兄之上。飛娘與混元祖師明是師兄妹,實是夫妻。她這五十年來臥薪嚐膽,並未忘了報仇,處心積慮。原是要待時而動,不到有絕對的把握,實不敢輕易出手。
這次由於毛太尋仇,引發爭端,峨嵋派刻意調派人手,顯係要將五台餘孽一網打盡。
到了第三天,峨嵋派中掌教劍仙乾坤正氣妙一真人的女兒齊靈雲,同著她的兄弟金蟬,髯仙李元化的弟子白俠孫南,奉了妙一夫人荀蘭因之命,前來聽候調遣。又過了幾天,髯仙同門師兄弟風火道人吳元智,帶著大弟子七星手施林來到。
及後,羅浮山香雪洞元元大師、四川雲靈山白雲大師、陜西太白山積翠崖萬里飛虹佟元奇同他弟子黑孩兒尉遲火、坎離真人許元通、雲南昆明池開元寺哈哈僧元覺禪師同他弟子鐵沙彌悟修先後來到。醉道人與周淳竭誠款待,門下松、鶴二童忙了個手腳不停。
到了除夕的那一天,醉道人同各位劍俠同聚雲房閒話。
萬里飛虹佟元奇說道:「同門諸位道友俱都各隱名山,相隔數千里,每三年前往峨嵋聚首外,很少相見。這次不但同門師兄弟相聚,許多不在本門的前輩道友也來參加。同時小兄弟們也得相互認識,彼此協助,可以算是難得的盛會。只是相隔破寺之日不遠,嵩山二老、掌教師兄以及餐霞大師等,為什麼還不見到來呢?」
髯仙李元化答道:「師兄有所不知,掌教師兄要準備三次鬥劍,在東海煉寶,故托白道友替他在此主持一切。這次慈雲寺邀請之人,出類拔萃者有限,二老已足夠應付。餐霞大師就近監視許飛娘,這次飛娘如不出面,大師也未必前來。她單指派她一個得意女弟子,她名叫朱梅,前來參加,想必日內定可來到。」
醉道人道:「餐霞大師女弟子,怎麼會與矮叟朱老前輩同名同姓?雖說不同門戶,到底以小輩而犯前輩之諱,多少不便。餐霞大師難道就沒有想到這一層,替她將名字改換麼?」
髯仙聞言,哈哈大笑道:「醉兄,你在本門中可算道行深厚,見聞廣博的人,怎麼你此事之因果都不知道呢?」
醉道人便問:「的確不知,請道其詳。」
髯仙道:「白道友命我去請餐霞,她說會派弟子朱梅前來。我因她的弟子與朱前輩同名,便問大師何不改過?大師才說起這段因果。原來大師的女弟子朱梅與朱老前輩關係甚深,她已墜劫三次,就連拜在大師門下,還是受朱老前輩所托呢。」
正在說時,忽然一陣微風過處,朱梅業已站在眾人面前,指著髯仙說道:「李鬍子,你也太不長進,專門背後談人陰私。你只顧說得起勁,你可知道現在危機四布了麼?」
眾劍仙聞言大驚,連忙讓座,請問究竟。朱梅道:「不用忙,少時自有人前來報告,省得我多費這番唇舌。」
這時各派劍俠中小兄弟們,本同周淳、孫南等在前面配殿中談話,聽說矮叟朱梅來到,便都入房拜見。
不一會,簷前有飛鳥墜地的聲息,簾起處進來一人,面如金紙,見了諸位劍仙,匍匐在地。矮叟朱梅連忙取出一粒百草奪命神丹,朝那人口中塞了進去。
醉道人與髯仙見來人是岷山萬松嶺朝天觀水鏡道人的門徒神眼邱林,不知為何這樣狼狽。急忙將他扶上雲床,用一碗溫水將神丹灌了下去。
待了半盞茶時,邱林腹內咕嚕嚕響了一陣,臉上由金紫色漸漸轉白而紅,這才恢復原狀。睜眼看見諸位劍俠在旁,便翻身坐起。先謝了矮叟朱梅賜丹之恩,然後說起慈雲寺中景況,及他脫險情形。
慈雲寺方丈智通乃毛太之師叔,他早就有意糾眾大舉,光大五台門戶。這次周淳邀來峨嵋助陣,醉道人一提,智通中下懷,忙派人四出,務必要報當年太乙混元祖師之仇。
不久,就有師弟法元,以及四川路上的大盜飛天蜈蚣多寶真人金光鼎、獨角蟒馬雄、分水犀牛陸虎、鬧海銀龍白緒來投。寺中本有四金剛:大力金剛鐵掌僧慧明、無敵金剛賽達摩慧能、多臂金剛小哪吒慧行、多目金剛小火神慧性,人數漸多。
智通知道目前這些人尚非峨嵋之敵,又托金身羅漢法元逕去九華山,請師叔萬妙仙姑許飛娘出面主持。
次日華山烈火祖師的得意門人秦朗依約前來,他倚仗劍法高強,無惡不作。他起初也曾拜法元為師,烈火祖師又是法元所引進,與毛太也算同門師兄弟,二人非常莫逆。
秦朗一到,向諸人會見已畢,便獨自外出踩路。因他見成都姑娘個個婀娜多姿,早就色心大起。連半夜都等不得,看準一個少女,立即施展妖法,將人迷倒,打算將人攝往他處。正在此時,他忽聽附近有人嘻笑了一聲。
秦朗大怒,喝道:「是什麼人物?敢向大爺嘻笑?」
近處有人說道:「秦朗你算什麼大爺?只會欺負女人!」
秦朗性如烈火,如何容得這般奚落,罵道:「何方小輩,竟敢太歲頭上動土?還不與我滾將出來受死!」話還未了,叭的一聲,一個重嘴巴,正打在左頰上,打得秦朗火星直冒。
秦朗正待回身迎敵,四外一看,並不見那人蹤影。便罵道:「混帳東西,暗中算人,不是英雄。有本領的出來,與我見個高下!」
那人在身旁答道:「哪個在暗中算人?我就在你的面前,你難道沒眼睛?」
秦朗知道對方隱身神妙,裝著不介意的樣子說:「我本來目力不濟,你既然本領高強,何妨現身一較高下?」
那人道:「你要見我,還不到時候,時候到了,恐怕你想不見,還不成呢。」
秦朗這時已算準那人位置,猛一張手,便有五道紅線般的劍光射去。周圍數十丈方圓樹林,無不映得通紅。光到處,但見樹枝樹葉齊飛,其他卻無動靜。
忽然又是叭的一聲,秦朗又挨了一個嘴巴。秦朗怒極,忙將紅光招回,圍在身邊,一邊大罵:「這算什麼本領?有種放出飛劍,讓我見識見識!」
只聽那人哈哈大笑,又是叭的一巴掌,打得秦朗金星直冒。那人說道:「我只當你這華山派劍法高強,原來不過如此。」
秦朗又氣又急,明知那人本領高強,自己飛劍無濟於事,但是都不好意思收回,只好運動劍光,胡亂射擊。那人更不肯輕易閑著,不是打他一下,就是擰一把、捏一把。而且下手越來越重,打得秦朗疼痛非常,血流滿面。
秦朗知道再打下去,必遭不幸,只得駕起劍遁,飛身逃走。
且喜那人不來追趕,秦朗逃回慈雲寺,見到毛太。
毛太大驚,急問:「師兄怎麼了?」
秦朗尚未開口,智通也趕了過來。秦朗不便隱瞞,便說了經過。
智通聽了,半晌沉吟不語。
毛太便問:「師叔知道這是誰嗎?」
智通皺眉道:「如果是那老怪物出來管閒事,慢說你我之輩,恐怕連秦道友令師華山烈火祖師,都要感覺棘手。」
秦朗道:「他也不過是會一點隱身法而已,怎麼就厲害到這般田地?」
智通答道:「二位哪裡知道?五十年前,江湖上忽然有個怪老頭出現,專一好管閒事。那人不但身劍合一,並且練得身形可以隨意隱現,並不是平常的隱身法。起初人家不知道他的名姓,因他行蹤飄忽,劍法高強,與他起了一個外號,叫做追雲叟。後來才訪出他的姓名,叫作白谷逸。當時江湖上的人,真是聞名喪膽,見影亡魂。
五十年前,他的老伴凌雪鴻在開元寺坐化,江湖上傳他已死去。年前令師從滇西回華山,路過此地,說是看見他在成都市上賣藥,叫我留心。並說當初曾敗在他手裏,有他在一日,自己決不出山。所以我嚴命門下弟子,無故不准出廟生事。」
毛太聽了,問道:「此人如此厲害,難道我等束手無策?」
智通道:「秦道友明日速去打箭爐,請瘟神廟方丈粉面佛,約同飛天夜叉馬覺,快到成都助我一臂之力。秦道友意下如何?」
秦朗道:「我本來也要到打箭爐去拜訪曉月禪師,大師令我前去,正是一舉兩便。我明早就起程便了。」
智通道:「當初我祖師太乙混元祖師,在峨嵋山玉女峰首次鬥劍,被齊漱溟斬去一臂。祖師爺氣憤不過,後來在茅山修煉十年,煉就五毒仙劍,約峨嵋派二次在黃山頂上比劍。峨嵋派看看失敗,平空又來了嵩山二老,其中一個就是那怪老頭追雲叟白谷逸。他們二人平空出來干涉,調解不公,動起手來。
我們祖師爺被玄真子將五毒劍收去,又中了苦行頭陀無形劍,七天之後,便自身亡。臨終時節,傳給我師父脫脫大師煉劍心法,叫我等劍法修成,尋峨嵋派的人報仇雪恨。我師父後來走火入魔,當時坐化。我來到成都,苦心經營這座慈雲寺,十幾個年頭,才有今日這番興盛。
毛賢侄來此,勾起了我門中的深仇大恨。既然追雲叟在此出現,早晚之間,必來尋事。我等實力不足,各位拿我柬帖,盡量約請幫手,來一次生死對決。」
第十二回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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