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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○二回
深入敵陣 魔法無功顯英豪
語傳煙中 矮叟有環走神沙
  四人先進來時,正值陣法一收一放之際。全甬道光華散亂,以飛娘那等目力與道行經驗,竟被瞞過。回宮時節,三鳳只將甬道路程用魔法縮短,氣忿頭上,一時大意,並未發動陣勢。四人又早得楊鯉指示,照準甬道中心,四面凌空飛行。所以只見前面甬道比電還疾,從足底身旁飛過,也不知見了多少陣中設置的奇禽怪獸,靈境珍物,頃刻之間,已離宮不遠。
  快出甬道之時,三鳳才想起全陣門戶洞開,連忙施為時,三人已相繼隨了出來。定睛往四外一看,到處都是金庭玉柱,瓊宇瑤階,火樹銀花,珠宮貝闕。那甬道出口處,乃是紫雲宮後苑的中心。一出甬道,便是一條寬有數十丈的白玉長路。
  白玉路旁森列著兩行碧樹,每株大有十圍,高達百丈,朱果翠葉,鬱鬱森森。時有玄鶴丹羽、朱雀金鶯,上下飛鳴,往來翔止。陣陣清風過處,枝葉隨風輕搖,發出一片琤縱鳴玉之聲。與這許多仙禽的鳴聲相和,如聞細樂清音,笙簧迭奏,娛耳非常。
  玉路碧樹外,是一片數十百頃大小的林苑。地上儘是細沙,五色紛耀,光彩離離。數十座小山星羅棋佈,散置其間。也不知是人工砌就,還是天然生成,俱都是岩谷幽秀、洞穴玲瓏。有的堆霞凝紫,古意蒼茫。有的橫黛籠煙,山容浩渺。山角岩隙,不是芝蘭叢生,因風飄拂,便是香草薜荔,苔痕繡合。
  再細看滿地上的瑤草琪葩、靈芝仙藥,競彩爭妍、燦若雲錦。越顯得瑰奇富麗,仙景非常,氣象萬千,目難窮盡。
  三人身在龍潭虎穴之中,危機瞬息,正事要緊,哪有心情細看。略一經眼,便朝前面敵人跟蹤追去。
  那條玉路,從甬道出口處計算,長有三里,形如卍字。每頭都有一座宮殿,共分四路八殿,暗合八卦,往初鳳行法的黃晶殿,還須兩個轉折。
  南海雙童等三人在未到達以前,便見前面路轉盡頭處,有一座高大宮殿。通體宛如黃金蓋成,精光四射,莊偉輝煌。殿前有數十畝大小的白玉平臺,當中設著一座極高大的丹爐,旁邊圍著八座小丹爐。那丹爐乃昔日紫雲三女練五色毒沙之物,如今移在殿前,當作陳設。
  三人正行之間,見前面許飛娘等一入轉角,忽然落下遁光。三人不敢急進,便緩了勢子,尾隨前行。這時路上所見宮中執事的人漸多,只沒見楊鯉和龍力子兩個。
  三人仗有法術隱身,俱未把敵人放在心上。眼看許飛娘等已到殿前,步級而上,殿中也有人迎了出來。正要跟蹤過去,甄艮猛覺目光一閃。抬頭一看,那殿前平臺當中一座大丹爐,不知何時添了一面五丈許方圓的大鏡子。寒芒遠射,宛如一個冰輪懸在那裏,只是光華明滅不定。
  那光滅時,晦若無物,連鏡子的暗影都幾非尋常目力所及。放光時,雖只一瞬,卻是遠近數十步外的人物,纖微可見。三人前進之狀,完全映現。再往鏡中一看,果然站著一個與三鳳裝束相似,雲裳霞披的少女,手中掐訣,正在對鏡施法。
  甄艮急忙拉了金蟬和甄兌,用地行神法,便往地下遁走。因為甄艮心思最細,志更堅忍,恐金蟬、甄兌二人不知輕重。來時早就囑咐停妥,一切依他行事,故而一同遁去。
  初鳳自從峨嵋來人,兩次入宮,雖被神沙甬道阻住,未得長驅直入。但是敵人未損分毫,自己這面卻連失重寶,陣法又被敵人破了好幾處,本就有些著慌。這日飛娘等到來,南海雙童已歸峨嵋,更是心病。
  初鳳把心一橫,豁出自己多耗一點精血。一面命人在黃晶殿中大擺壽宴,慶賀生辰。一面將天書副冊最後一頁所載的血光返照太陰神鏡之法施展出來。
  這鏡並非法寶,乃是一種極狠毒的魔法,最耗行法人的真血元精,不到危急,不敢妄用。紫雲三女,初鳳道行法力最高,雖然早就練成,從未用過一次。這次也是因為敵人來勢太凶,關係全宮存亡,逼而出此。
  初鳳入魔已深,存心在人前炫耀,便請幾個異派中妖人同入內殿,先看了看總圖,並無動靜。然後對眾說道:「許、李二位道友同了三妹、冬妹出去探敵這些時,看圖中動靜,勝負難知。現在我將這血光返照太陰神鏡之法施展出來,便能洞燭隱微。敵人不入陣則已,只要一入陣,便似盆水寸魚,一舉一動,全在我等眼中了。」
  初鳳說罷,雙膝盤坐,屏氣凝神,默用玄功。將本身真元聚在左手中指尖上,咬破舌尖,一口鮮血,噴了出來。同時左手掐訣,將中指往外一彈。那一口鮮血聚而不散,漸漸長大,化成一片青光,形如滿月,懸在空中。
  初鳳又施展魔法,將訣一收,立時光輝斂去,成了一團和古鏡相似的暗影。然後對眾說道:「我這太陰神法頗耗真氣,不宜常用。等總圖中現了敵人動靜,諸位再看便了。」正說之間,總圖中忽然起了一片煙霧。
  初鳳忙掐靈訣,一口真氣噴將出去,朝著那團暗影把手一揚,並無敵人入陣。只見飛娘等三人回了甬道,看去頗現狼狽。李玉玉不知何往,冬秀還有受傷模樣。
  初鳳猛一動念,忙收了鏡法,請慧珠用縮沙行地之法,急速前往,將飛娘、三鳳等三人請回。而且在各陣地上,除原有防守的人而外,頭層陣門上,只派一個能力較高且可靠的人。
  慧珠領了機宜自去,她近日極喜陸蓉波,便將蓉波帶了同往。
  慧珠、蓉波去後,隔了一會,總圖上忽然煙霧大作。初鳳本疑是有人入陣,施展鏡法一看,卻是三鳳和李玉玉爭辯,李玉玉正往外走。猜是三鳳開舋,恐生事端,二次又命人催請速歸。
  這時恰值南海雙童同了金蟬、石生混入陣來,按說陣中原有反應。一則初鳳見自己人似乎起了內訌,心中驚疑。二則又當慧珠、三鳳將陣法一收一放之際,煙光繚亂,飛娘、三鳳等人動作還可辨出,南海雙童等四人身形業已隱過。魔鏡固是神秘,畢竟甬道相隔百里,總圖包括全陣樞機,看上去人同蟻大,略一疏忽,便被瞞過。
  那血光返照太陰神鏡耗損真元,不宜多用。後來見飛娘、三鳳、冬秀三人已隨了去人同返,總圖中無有朕兆,便將鏡法停止。她卻沒料到三鳳、慧珠歸途忙亂中,先將陣法收起,沒有發動。初鳳偏又一心專注那魔鏡,以致鑄成大錯。
  及至三鳳快要走出甬道,想起發動時。初鳳忽見總圖上似有絲毫動靜,那地方已抵出口,乃全甬道的盡頭。如係自家人行動,何致有此現象?情知有異,忙又施展鏡法。果見有三條極淡的人影,在甬道出口之處閃了一下,那人影竟淡到尋常目光所難及的地步。
  百里神沙,來人竟如入無人之境,僅在出口之際,略現一絲痕跡。如非鏡光所照甚真,敵人業已身入戶庭,還未覺察。自己費盡心血所練的神沙魔陣,要牠何用?這一驚真是非同小可,哪裏還敢絲毫怠慢。
  初鳳忙和眾人道:「現在三個敵人不知用什法術,竟能隱著身形,安然穿行甬道,深入宮中,必非弱者。這裏有兩個無形魔障,乃海底萬年朱蠶之絲練成,與這太陰神鏡相輔而行。無論來人有多厲害神妙的隱身法術,鏡光一照,自現真形。
  「等他們一到,鏡光所照三百步內外,便將此障往空中一拋,化成千萬縷無影無形的柔絲。敵人只要被纏住,周身骨軟如棉,神志昏迷,休想走脫。請一位道友與舍妹夫各持此障,躲在殿前平臺兩角,我這鏡上一現火花,立時如法施為,自有妙用。」
  那被許飛娘約同前來的幾個妖人俱都各說:「願效微勞。」
  初鳳說道:「因此法頗耗精力,江濤道友比較適宜。」便將障交與了他。
  因為敵人已入腹地,初鳳不敢遲延,連客套話都未顧得說。急匆匆口誦魔咒,暗運真氣,將手一指。那團暗影便隨著指揮往殿外飛了出去,到了平臺,懸在空中,停住不動。
  這時鏡中敵人已出了甬道,隨定飛娘、三鳳諸人身後,隱形遁進。
  初鳳暗忖:「三鳳等粗心不說,許飛娘多年盛名之下,何等機智,怎會從陣中引來三個敵人,通沒絲毫覺察?敵人本領,定非尋常,既不能一舉成擒,被他逃走,陣中虛實,大概已為所得。為除隱患,莫如等他本人飛上平臺,再行動手,方可不致漏網。事在緊迫,就是多耗損一點真元,也說不得了。」一面尋思,不時把鏡法展動。
  不多一會,鏡中敵人已到卍字亭路轉角,影子越來越真,漸漸眉髮畢現。來人又是三個幼童,除金蟬前日在甬道中見過外,那兩個竟和當年侵犯紫雲宮的妖童甄海生得一模一樣。正如飛娘日前所說,果是不虛。想起昔日貝闕金頁最末一面,明示異日休咎結局,曾載有「雙童報仇,因果報應」之言,未免有些心驚。
  回顧金鬚奴,隱身平臺一角,滿臉憂色。當初如果信他的話,將水獻出,何致鬧得這等僵法?事已至此,悔也無用,除了竭盡所能,拼個死活而外,更無善策。想了想,估量敵人將到,又是一口真氣噴向鏡上一看,數人緊隨飛娘等身後,已到殿前。
  初鳳驚忿交集,一面雙目注定神鏡,暗中默運玄功。準備放過飛娘等幾個自己人,等敵人一上平臺,臺上原設有五方五行天魔銅形遁法。再一施展那兩面無形魔障,便無殊上有天羅,下有地網。敵人任是精通什麼玄妙的遁法,不論上天入地,俱都休想脫身。
  初鳳雖然如此著想,但是那太陰神鏡懸在殿外,不比殿內。運用起來,那一片皎如明月的寒光,休說金蟬、雙童等的慧眼,便是尋常人,也一望而見。起初初鳳也想到這一層,用禁法將光蔽住,又有絕大的練沙爐鼎相隔,外人不能看見。
  這時初鳳一見飛娘等上了平臺,敵人眼看接踵而至。百忙中,一面要從鏡中觀察敵人動作,一面又要施展那無形魔障。心神一分,不及施展禁光閉影之法,早被金蟬等三人看破機密。等到初鳳看出敵人要逃,將手一揚,鏡上冒起火花。金鬚奴與四手天尊江濤將兩面無形魔障放起時,敵人業已同時遁走,一個也未擒住。
  這紫雲宮中的地面,雖不似平臺之上埋伏密佈,並非尋常沙石泥土。初鳳萬不料敵人遁走得如此神速,不由大吃一驚,呆在那裏,做聲不得。
  飛娘剛達殿前,已看出了八九分。敵人主要人物一個未來,就憑幾個後輩門人,已把神沙甬道攪了個河翻水亂,結局定無幸理。這時宮中發現敵人蹤跡,正好冷眼旁觀,相機而動,看看三女的本領。反正敵人通行甬道時,三鳳、慧珠等俱是主持全陣之人。百里神沙,被人隨便通過,尚且不知,外人不明陣中奧妙,怎能見笑?越想越以不動手為是,始終一言不發。
  初鳳因自己認為百里鐵壁神沙甬道尚且阻敵不住,也不好意思再怪外人,只把三鳳、慧珠、冬秀三人暗中埋怨了幾句。隨即將足一頓,一聳兩道秀眉,隨即收了法寶,率眾入殿。
  這一來,眾人十分掃興,原以為初鳳必要忙著搜敵,誰知卻如無事人一般,好生不解。只有金鬚奴和慧珠看出她滿臉戾氣,必要逆天行法,知她素來外和內剛,只要動了真怒,誰也拗不轉,空自憂慮,又不敢規勸。
  果然初鳳請眾人落座以後,便發話道:「我們在海底隱居修練,與他風馬牛各不相干。那天一真水乃本宮至寶,借不借由我。如今幾個小輩,竟乘隙侵入宮中,真是欺人太甚!愚姊妹雖然道行淺薄,也在海中潛修了數百年,自問道行也不弱於他。
  「我如不再將峨嵋門人除卻幾個,稍殺敵人氣焰,以後各派群仙有什奇珍異寶,俱都予取予求,永無寧日了。到了子時,便是愚姊妹賤辰。諸位道友遠來盛意,豈能為小輩所擾?我算他此來定為盜那天一真水。此水已為三舍妹藏在金庭玉柱之內,本有法術封閉。我再施展七聖迷神之法,三個小輩如不去還可多活些時,否則這黃晶殿固是上下埋伏重重,敵人來即入網。便是別處,只一出去,立時被我妙法困住。然後將他擒到殿台之上,凌辱擺佈個夠,再行處死,以博大家一笑何如?」
  說罷出位,披散頭上秀髮,口誦召魔真言,就在殿前倒立舞蹈起來。
  約有半盞茶時,從初鳳身旁,升起紅、黃、藍、白、黑、青、紫七縷輕煙,冉冉往殿外飄去,轉眼分散,由淡而隱。
  金鬚奴見初鳳簡直換了一人,竟不畏惹火燒身。連那天書副冊中最惡毒狠辣的七聖迷神之法,都毫無顧忌地施展出來。金鬚奴真是憂急恐懼,不打一處來。本想借詞出殿,想一善策,釜底抽薪。誰知他只管變顏變色,面帶驚疑,早被初鳳看破。
  初鳳行完法後,便笑對眾人道:「今與峨嵋誓不兩立,我志已決。少時處死敵人,宴散之後,不等敵人尋來,我便去峨嵋凝碧崖,上門問罪。無論是自己人還是諸位道友,未得我言,千萬不可離開此處,靜候我一人施為如何?」說時,又看了金鬚奴一眼。
  金鬚奴哪裏還敢開口,只急得暗中跺足。只有三鳳、冬秀興高采烈。許飛娘和一干妖人,更是合心稱意,巴不得有此一舉,俱向初鳳稱佩不置。
  初鳳正說之間,忽見東南方飛鯨閣畔,一片黃煙升起,大喜道:「敵人業已被困,只不知可是全數入網。三妹持我靈符,用太昊真訣防身,速將小輩擒來,聽候發落。」
  三鳳聞言,接過靈符,帶了兩個隨侍的女仙官,徑往飛鯨閣飛去。
  初鳳續在殿中遙望,一道金光,像電閃一般掣了兩下,那片黃煙忽然消散。忙又取了兩道靈符,分給二鳳、慧珠道:「敵人真個奸猾,不知用什法兒逃出羅網。幸而這一關,修道人比較易過,還不妨事。你二人速去相助三妹,我這裏將血光返照太陰神鏡運轉,飛向你二人面前。此鏡不便常用,每放光明,便向空中注視,自能觀察敵人蹤跡。憑我七聖大法,再加上你二人的法寶,兩下夾攻,決不怕敵人能飛上天去。」
  說時,正南方彩蜃殿,又有一片青煙升起。
  初鳳指給二人觀看,說道:「敵人現在逃往彩蜃殿被困,可速前去。」
  二鳳、慧珠領命剛走,先是東方大熊礁紅煙升起,緊接著正西的蚣螟殿,正北方的圓椒殿,西北方的虹光湖,西南方的珊瑚榭,相繼各色煙光升起。
  紫雲宮碧樹瓊林,玉宇瑤階,珠宮貝闕,所在皆是。本就雄深美妙,絢麗無窮,再被這各色彩煙籠罩其上,越顯得光華繽紛,蔚為奇景。
  休說那幾個初來妖人平生未睹,便連那經歷宏富的許飛娘,也都歎為觀止。眾人目眩神奇,心驚妙術,哪知就裏。
  其中最難受的,仍是金鬚奴和初鳳。一個知道大亂已開,初鳳入魔益深,自己受恩深重,又想不出挽救之方。只好守定身側,到了萬分急難之時,以身相代而已。一個是滿擬這諸天世界,七聖大法隨心感應,捷於影響,休說三個後進小輩,便是峨嵋諸長老到來,也難破解。
  誰知剛將敵人困住,便被走脫。隨著青煙繼起,敵人入網,未見逃出,方在慶倖,忽然間四方八面各色彩煙紛紛全數放起。姑無論成功與否,就說一處困住一人,已有六七個之多。適才只見三人偷入,還說是自己人疏忽,引賊升堂,這其餘諸人從何而至?
  照這樣,神沙甬道豈不形同虛設?
  初鳳為人原具深心,自從神沙甬道築成以後,多殺生靈,入魔益深。她朝夕籌畫,惟恐禍變之來,因此她把全宮殿都用魔法封鎖埋伏。這座黃晶殿位居中央,又是甬道的命脈,總圖所在,指揮操作,全在此地,無形中便成了全宮的樞紐。明知今日事太扎手,再加上適才新召來了魔中七聖,如果傷了敵人回來,還易打發。否則魔頭無功而歸,便要反攻行法之人。
  雖然自己能發能收,早有準備。但是這魔頭不比聖神丁甲,乃天地間七種戾煞之因。冥冥中若有魔頭主掌,似虛似無,若存若有,看去並無形質。非具絕大智慧,不能明燭幾微,非具絕大定力,不能摒除身外。一為所動,靈明便失,任其顛倒死滅,與之同歸。
  受害的人雖為煙霧籠罩,只外人還略能看出些須形跡,本身卻一無所覺,真個厲害無比。萬一侵害了自己人,豈不冤枉?惟盼三鳳、二鳳、慧珠等三人能將被困的幾個敵人擒來,用魔法禁制訊問,才知對方真相。眼看敵人隨意出入,藩籬盡撤。只剩下宮中一些埋伏,及各人法寶,還有這一兩樁不能輕易行使的魔法。
  即使暫時獲勝,想和峨嵋前輩數十位名頭高大、道法宏深的劍仙相抗,怎有把握?初鳳心中剛一明白,三鳳等尚未擒回敵人,忽見金庭玉柱間光霞上升,彩霧蒸騰,知有敵人前去盜寶,中了埋伏。念頭一轉,不由又勃然大怒,忙命金鬚奴速去查看。
  金鬚奴持了護身靈符去後,先是二鳳、慧珠兩人空手回轉。初鳳見她們後去先回,無功而歸,驚問究竟。
  二人表示,奉命前往大雄礁、蚣螟殿、虹光湖、珊瑚榭等有各色彩煙升起之處擒敵。遠看煙霧彌漫,越是近看,越沒一絲痕跡。等到轉身,離得較遠,煙霧又由淡而濃,不解何故。如今四方八面俱已尋到,皆是如此,那發煙之處,並無一物。
  初鳳剛想發問,三鳳已同了隨去的人狼狽而歸,也是一無所獲,初鳳更是駭異。
  三鳳說道:「我到了飛鯨閣前,還有半里多地,眼見煙霧中還有三個人影。忽然似一朵金花爆散開來,轉眼即行消滅。那煙霧也越近前越淡,及至到了閣前,連一點痕跡都無有了。如說被敵人破去,怎又不見敵人蹤跡?不但閣前那片煙霧又由淡而濃,而且四方八面如蚣螟殿、虹光湖、珊瑚榭等處,又連起來六七片各樣顏色的煙霧。
  「我初時尚疑心敵人大舉進犯,挨次巡視,俱是遠觀彩煙彌漫,近視杳無蹤影。只末一處,行經蚣螟殿,似聞煙中人語,仿佛是說:你父母之仇,早晚得報,毋須急在頃刻。接著便見一個很眼熟的矮子背影,一晃不見。那煙霧也和別處一樣,四處留神搜查,別無跡兆。」
  初鳳魔法已為高人破去,害人不成,反害自己,正是魔頭高照之際。聞言雖覺三鳳所說煙中人語有些驚詫,以為這類魔法,被困的人一切幻象,均由心生。那各色彩煙既未消滅,七聖大法定未被人破去,還不要緊。否則敵人如能隨意行動,怎地不敢現形出面?
  依三鳳所聞所見,定是敵人剛剛入網。這七處的敵人必非庸流,或者被陷之時有了覺察,遁入地內,也未可知。不過敵人就是分頭來,也應是幾個做一路,怎會單單按照自己所布的魔法,分成七處?竟和預先知道的一般,同時發動,同時落網,哪有這等巧法?
  好在那七聖大法,只一冒起煙霧,必有敵人被陷,決不致空。即使會用什絕妙的隱形地遁之法,也只掩得兩三個時辰耳目。再者,這種無形傷人的魔法,今日這麼多的敵人,不見得全數都在事前警覺,個個同時往地下遁去。必還有幾個道行深厚的人,雖然中法被困,還在那裏運用真靈,以絕大定力來相抵禦。可能其神志尚未昏迷,身又預先隱起,所以看他不見。
  初鳳想到這裏,便問二鳳、慧珠道:「你二人去時,血光返照太陰神鏡曾在前面查照,我這裏連著幾次行法,難道也不見一絲朕兆?」
  慧珠道:「我們初出殿時,原本指揮此鏡,注目飛行。先到第一處彩煙前,此鏡曾放了一次光明,並未照見敵人形跡。後來連飛巡了六七處,直到回殿,便始終是一團黑影了。」
  初鳳聞言大驚,忙掐靈訣,如法施為。那團暗影依舊是寒光皎皎,纖微俱照,知未被人破去,這才放心。這幾種厲害魔法,天書副冊原有互相克制之言。只緣練成之後,從未施為,稍一疏忽,便會徒勞無功。想了想,心煩意亂,便自丟開。
  初鳳等諸人正說之間,金鬚奴也從殿外飛來。
  初鳳忙問:「金庭玉柱中可有變故?」
  金鬚奴答道:「金庭玉柱,遠看彩霧蒸騰,光霞輝耀。近視依舊是好好的,並無一物埋伏,也不見有敵人侵入形跡。不知是何原故。」
  初鳳一點也沒想到可疑,反覺得頗和昔年發現寶物時情形相似。莫非因為強敵大舉來犯,知我難以抵敵,又有寶物出現不成?越想越有理,心裏一高興,便連前事也不加重視。因為降生時辰將至,成心想在人前炫耀,施展那近數月來所練成的各種幻景法術。
  初鳳便吩咐除黃晶殿外,再設一席壽筵在金庭玉柱之間。一則宴請仙賓,犒勞宮眾,二則請大家一玩金庭玉柱奇景,當時如真能發現藏珍,豈不湊趣?
  金鬚奴因那金庭玉柱乃宮中禁地,藏珍奧區。平日除了本宮主要人物外,僅有一兩個宮中防守執事的人可在裏面出入,自己人尚且不得妄進,何況外人?這許飛娘邪魔外道,居心叵測,怎可任其輕入?還有那黃晶殿,乃全甬道總圖所在,許多埋伏的樞紐全在其內。平時尚且不可輕離,怎到了強敵當前,這等緊要關頭,卻如無事一般?
  金鬚奴諫勸道:「金庭玉柱寶庫所在,如今敵人業已混入,就擒與否,尚難定準。黃晶殿全宮命脈,萬法總樞,正當多事之秋,謹慎防衛猶恐不周。如在兩地開宴,相隔遼遠,萬一疏虞,豈不開門揖盜?望公主稍微慎重。」
  初鳳笑答道:「妹夫未習天書,不知就裏。便是三妹、二妹,也因道力稍淺,難測玄妙。我在百十年前,已將這部天書通體徹悟,洞悉玄奧,運用變化,無不如意了。如今峨嵋欺人太甚,我已橫了心。拼著不成正果,永為海闕散仙,也要將所有妙法儘量施為,與他分個強弱。
  「我豈不知這兩處關係重要,特地開放門戶,正為引敵入網,無論仙凡,涉我樊籬,必無幸理。敵人滿布宮中,俱精地遁,雖為七聖大法所困,因未現形,難知就裏,不便收法。恐還有別的餘黨,未必全數成擒,藉此娛賓,兼以誘敵,豈非絕妙?」
  金鬚奴見初鳳頗為自恃,總覺她今日神情異常,滿臉戾氣,不似往日仙靈丰采,疑慮不釋。慧珠也看出初鳳不似平日謹慎,有點倒行逆施。但見金鬚奴諫勸無效,當著幾個外人,不便再為深說,只有心中焦急而已。
  除金鬚奴、慧珠比較明白外,餘人俱都深信初鳳法力。只知同仇敵愾,不但毫沒在意,反巴不得少時開宴,當眾逞能。將多日籌備的魔法幻景一一施為,以顯自己道法玄妙。
  那許飛娘等幾個左道妖人,久聞金庭玉柱之名。因是宮中禁地,不便請求入觀,每次來時,僅在外面看見金光寶氣,霞蔚雲蒸,早就心羨。一聽初鳳要在那裏開宴延賓,好不欣喜。別的妖人,知道三女厲害,雖然心動,但此時尚無妄念。
  飛娘早已斷定必敗無疑,適才在甬道中和三鳳口角時,已存了趁火打劫之想。知道金庭玉柱埋伏重重,如不在事前入內窺知底細,三女一敗,便為敵有,已是無及。正苦無從下手,這一來可算天奪初鳳之魄,正合心意。來人定是三仙二老之輩,或者還有自己的剋星在內,如非想收漁人之利,此際便應及早抽身,才是上策。哪有這般大意,驕敵之理?幾個同黨,俱是自己約來,算計峨嵋如果大舉,當在子時開宴之際,此時當眾不便預為示警。好在自己預備有防身脫險法寶,且等到時,勝固可喜,如真見勢不佳,再一同逃走不遲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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