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復原
廿二。
廿二.
菲力的問題還沒有解決,東尼又去打了一個電話。他回來時滿面春風,大家都為菲力鬆了一口氣。
東尼劈口就説:
「菲力!你真是個寶!」
誰都沒有聽懂他的意思,幾雙眼睛不約而同的盯著他。東尼愛賣關子,他不説話了,先寬衣解帶,脱得只剩一條游泳褲。然後刁著一隻煙斗,坐在屋子中央。
菲力急切地問道:
「怎麼回事?」
東尼不理他,對我們説:
「你們知道,巴西人英語説得好的沒有幾個……」
他又望了菲力一眼,不忍心再吊胃口,説:
「今天下午,菲力去找那位經理。他一推門,把那黑溜溜,滿頭長毛的腦袋往裡一伸。那位經理嚇了一跳,就算沒有把他當鬼,也當做搶錢的強盜。
「菲力進了門,大喇喇地一屁股坐在沙發上。經理驚魂未定,門一開,這次同時伸進來兩個頭,白蒂和尼可!」
我們想到那幅畫面,大家都笑了。
「這還不打緊,白蒂進去後,也是一句話不説,一屁股又坐在另一個沙發上!」
菲力抗議了:
「我們不坐沙發坐哪裡?」
東尼繼續説道:
「你們這一坐,連尼可在內,一動也不動地坐了兩個鐘頭……」
「沒有,最多一個鐘頭!」
「好吧,一個鐘頭……」
「我看他很忙,以為他會叫我。」
「他的確很忙,忙著打電話給警察局。説你們形跡可疑,可能想搶錢。警察一聽你們倆那副德性,便教他放心,説準是討飯的,討累了進來休息一下。」
菲力忍不住笑了,東尼繼續説:
「經理好心叫工人給他們送上咖啡,正要加糖,菲力突然一跳而起,大叫:「不要糖!(No Sugar)」不幸他的澳洲腔太重,巴西人聽成了:「我們的攻擊!(nosso golpe)」,把經理差一點嚇昏了過去!」
東尼學得活龍活現,大家樂得打跌。
「你又不是不知道,巴西人喝的咖啡,簡直是糖汁!」菲力委屈地訴苦。
「那個經理不斷地偷看,那個男的坐著不動,女的卻老伸著頭往外面探。」
「我是怕凱洛琳在外面等得不耐煩。」白蒂解釋。
「總之,辦公室裡人人緊張,不知道他們在打什麼主意。好幾個客人進來,看看苗頭不對,都溜走了。經理為了安全,把銀櫃、文件箱都鎖了起來,一時還拿不定主意把鑰匙放在哪裡。這時候,菲力突然站了起來,走到他面前,嘰哩咕嚕的説了大半天。可憐他一句也不懂……」
菲力不服氣地説:
「冤枉!我説的是葡萄牙語!」
東尼嘆口氣:
「唉!怪不得他聽不懂!後來你改説英語,他倒懂了,可是,只聽懂了一個字!錢!」看東尼那模樣,彷彿是身歷其境:「他一急,把鑰匙順手一塞。緊張地望著菲力,菲力也緊張地望著他,誰都沒有了主意。過了好一會,又進來兩個嬉皮,一個倒蠻性感,另一個是壯壯的東方人。幾個人嘰嘰喳喳地商量了一陣,就都走了。」
這後面一段我有印象。
東尼接著説:
「等我打電話去時,他們還在翻天覆地的找鑰匙。」
我們聽得哈哈大笑,菲力卻哭喪著臉説:
「那我們的免費票沒希望了?」
「經理告訴我,只要你們不再去找他,就送你們兩張票。」
晚餐吃的是稀飯,味精豬油加蔥花,大家都認定是雞湯粥,一個個喝得好不痛快。
我等於是正式入了夥,東尼把他們的宣言拿給我看。那是一張很大的白紙,上面畫了不少優美的線條,中間是一首詩,下面用花邊圍了一個空欄,上面有幾個簽名。
那首詩是用極工整的字體寫的,詩也很美:
你可曾在清晨膜拜日出?
黄昏陪伴日落?
你可曾夜半裡
在大地的夢鄉,
獨自
海沙與臉頰撫摩?
銀白,浪潮洗淨了月色
戰慄著,全身赤裸?
今天,明天,後天,
天上,地下,或是人間。
「我」在哪裡?
哪裡又有個「我?」
你可曾想過?
地球又是誰的家?
藍天為穹,黄土為蓆,青綠的陳設,
還有
日、月、星辰與無盡的永恒。
誰狠心?
忍心?
存心讓「她」殘破?
朋友!
放棄吧!
讓垃圾成為昨日的惡夢,
除了你,還有個我,
沒有我,你在哪裡?
朋友,朋友原是一夥!
這個入夥的代價是一百元巴幣,東尼憑他以往的社會關係,要找個百八十人毫無問題。而且,據他説真有些社會聞人對這種生活羨慕不已。只是要他們放棄已經獲得的一切,卻是難辦得緊。
這種募化的方式我不贊同,也不便反對。我只説:
「募到的錢是不是有個財務預算?」
尼奧立刻抱怨説:
「什麼預算?都是東尼一個人花了!」
東尼一聽,勃然大怒:
「你説話不憑良心!這房租哪裡來的!你們平常吃飯誰付錢?」
尼奧反唇相譏:
「這筆錢是以我們團體的名義募來的!應該只用在團體的需要上!」
東尼氣得把手中的那份宣言往地上一丢:
「你説!我是怎樣……我怎麼沒有用在團體上?」東尼氣得語無倫次。
「你以為我不知道?」
「你知道什麼?」
尼奧也火大了,臉色緊繃得如同大理石,他説:
「你一個人出去時,都到酒吧玩樂喝酒!那些花費難道是用在團體上?」
東尼跳了起來:
「你以為我想出去?像你們整天坐在家裡,一切問題等別人解決,不要曬太陽!不必淋雨!我在外面跑,累得半死!喝杯酒也是應該的!我知道,你嫉妒我!你認為這個差事好,為什麼不自己去?」
「是你自己要去的!家裡你坐不住!」
東尼忍無可忍,緊握著拳頭,幾乎要爆炸了!
「我活該!跟你來受活罪!」
尼奧冷冷的説:
「你是活該!是你自願來的!」
東尼突然發狂一般的奔到牆邊,使盡力量,一拳向牆上打去。我們阻擋不及,只聽他「啊喲」一聲慘叫,血光崩飛,人已倒在地上,左手捧著右手打滾。
我衝上去把他扶了起來,檢查他的右手,小指已經斷了,向內彎著,血淚淚地流個不停。
東尼疼得所有的粗話都出口了,他不住地想用左手去摸痛處。我們按住他,先用手帕綁緊他的右腕,然後把他送到急救站去。
在醫院裡,東尼的怒氣猶未消除,不住地臭罵尼奧。尼奧則悶不吭聲,忙著替他登記,找醫生商量。
醫生來了,碰碰他的斷指,東尼負痛不過,連醫生也罵。我忙對他説:
「你會不會用英語罵?」
東尼不是不明理,只是難以自制,罵人不過為了發洩。他兩眼一翻,果然用英語罵了起來。罵得惡劣不堪,我見那醫生還不住地搖頭,又對東尼説:
「義大利話罵起來應該更過癮,別饒了尼奧!」
平素義大利話説起來就像吵架,罵起來更如同連珠砲,東尼罵得更來勁了。只是除了尼奧外,誰也聽不懂。
廿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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