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廿一。
廿一.

  討論中第一件事就是菲力夫婦的車票問題,尼奧再度表示我們不是慈善機關,沒有義務長時期收留他們。
  「你的意思是要趕他們走?」東尼不滿的説。
  「不是趕他們走,而是請他們回到他們來的地方!」尼奧冷冷地回答。
  「這樣未免太不人道了!」
  「在遇到我們以前,他們也沒有餓死!」
  「可是現在我們有責任!」東尼堅持。
  「什麼責任?那只是你個人的虛榮心而己!」
  東尼氣得滿臉通紅:
  「什麼話?什麼叫虛榮心?」
  我見場面很僵,其他的人都不表示意見,便對尼奧説:
  「雖然我對這裡的情況還不瞭解,但是,我們在追求人生的真理,追求真理的目的是服務人群,菲力夫婦在這裡住幾天,我想只有對我們的工作更有幫助。」
  尼奧面上毫無表情,他説:
  「你認為當我們掌握了真理以後,是不是對人類有更大的貢獻呢?」
  我點頭表示同意,他接著説:
  「所以我們目前的重點應該是專心學習,避免受到干擾。如果在學習期間,情緒一再受到外在影響,最後有可能會一事無成。」
  「他們借住在後面,怎會干擾我們?」我表示異議。
  「你不住在這裡,所以不知道。」他解釋道:「每天晚上小孩子都哭吵不止,我們必須把耳朵塞住,他們來後,我們就沒有好好的睡過一天覺!」
  「我睡得好得很!」東尼反駁道。
  「打雷你也不會醒,但我和秀子睡不著。」
  「你們睡不著是因為你們倆……」東尼幾乎要跳起來。
  「東尼!」秀子忙打斷他。
  我怕他們吵起來,便説:
  「菲力走不成是因為車票掉了,我可以送他們兩張。」
  東尼餘氣未消,憤憤地説:
  「不必!我打過電話了,旅運公司答應設法,今天下午就去談!」
  「你早説不就沒事了?」尼奧依然不動聲色地説。
  「我為什麼要告訴你?」東尼還在負氣。
  「東尼!你辦事的能力,我們都佩服。我們現在是一體,有什麼事大家都知道不更好嗎?」
  東尼聽了,沒再開口。討論完畢後,大家再把開頭的儀式重複一遍,只是其中的倒水變成飲水,大家把碗中的水喝掉,儀式就完成了,最後再把聖毯折起。
  這時,東尼走到尼奧面前,神情極為激動,二人又緊密地擁抱了一會。
  「你説得有道理。」東尼説。
  接著,大家互相擁抱。我很不習慣這一套,但不便拒絶。凱洛琳則不然,她還坐在地上,不肯起來,只與大家握握手,就溜到後面去了。
  中午大家外出午餐,凱洛琳表示不餓,不肯同去。她早餐都沒有吃,怎會不餓?可能她是因為菲力與白蒂的午餐無著落,寧願陪著一起挨餓。為了討好她,我也不和他們同去,藉故有事回餐館,打算弄些吃的來。
  這一群人的生活太不正常,錢本來就不多,為何還要去餐館吃呢?可能他們沒有人會做飯,也可能是懶得做。不論如何,我不忍心看到他們有一餐沒一餐的。當下決定立刻搬去,做他們的伙頭軍。
  主意打定,我便動手收拾行李,要做嬉皮就要四大皆空。能丢的都丢掉,整理好的一箱東西暫寄放在朋友家,一部小汽車也托人賣了。再取了存款,買了些簡單的炊具,帶了床毯子和換洗衣物,正式搬入了危樓。
  我猜得不錯,尼奧的話很令凱洛琳傷心,她正陪著菲力夫婦啃乾麵包。
  我不顧他們的反對,豬油加上味精,煮了幾碗道地的陽春麵,大家吃得津津有味。我們吃飽後,尼奧等也回來了,我立刻開門見山道:
  「我希望大家生活正常,從今以後,不是必要,不許到外面吃館子。我先捐四百元做這個月的伙食費,從下個月開始,必須先把生活預算留下來。」
  尼奧聽了大為高興,要我負責飲食方面的工作。
  凱洛琳幫我把廚房料理妥當,她説菲力下午要去交涉車票事,問我願不願意一起去。我聽了正是求之不得,為了配合她那身打扮,我也把牛仔褲剪短,拉出線頭,足踏日式施鞋,大搖大擺地走上街頭。
  白蒂的身材高大壯挺,她把尼可用一條布帶在胸前,小臉正好夾在雙乳中間,倒是舒適異常。她又是澳洲人,看上去就像一隻正宗的澳洲袋鼠。
  菲力頭髮長過了肩膀,衣飾倒無甚奇特,卻掛著一個布袋,光著一雙大腳丫。他們倆走在一起,已足夠引人注目。後面又跟著一個戴眼鏡的東方人,再加上一個東張西望、視若無睹的美國女孩,這個行列幾乎令人人側目。
  「看嬉皮!看嬉皮!」有人叫著:
  巴西風氣其實很保守,一般人對我們都嗤之以鼻。最初我感到很難堪,但看看凱洛琳若無事然的態度,我也就不去理會了。
  「我們是嬉皮嗎?」我故意問她:
  「嬉皮?根本不存在!」
  「那我們是什麼呢?」
  「我們是我們!」
  走到一座大樓前,菲力和白蒂叫我們在外面等一會,他們上樓去交涉。我一心想討好凱洛琳,便請她吃冰淇淋。她不肯,只要了杯咖啡,而且不放糖。我拚命獻殷勤,一定要她吃點什麼,她歪過頭來問我:
  「你把我當作什麼人?」
  「我的愛人!」我笑著,臉皮也厚了,成了不折不扣的嬉皮笑臉。
  她沒有答腔,逕自喝著咖啡,我可樂了,高興得站起來,手舞腳蹈。
  「人家見了像什麼?」她扳著臉説。
  「我沒看到人家,我只看到妳。」我説。
  她把咖啡往桌上一放,掉過頭去,我怕她真生氣了,只得乖乖坐下。
  她永遠是靜靜的,不經心的東看西看。即使她凝視一方,也多渺不可尋,説不定已到了宇宙的另一個角落。
  酒吧裡有個醉漢倒在地上,大家都指指點點。我叫她看,她瞄了一眼,卻好像沒有看到什麼似的。
  太陽的金箭射完了,紅沉沉的一輪,依戀地徘徊在天涯的一角。我相信這種美景一定能打動她,便敲敲她的手指,使個眼色。紅霞在她的臉上勾勒出一道起伏的曲線,我還在努力地搜尋一句有詩意的話,她卻已經把頭轉開了。
廿一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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