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復原
第三十二回 舟人指點到今疑
衣紅根本沒法入睡,她越想越不服氣,她也自問過,是不是自己名心作祟呢?不是呀!除惡務盡,這原是他們來此的本意,怎能因為海底有危險就退縮?黑金剛只讓男人下去,根本就是性別歧視!
為什麼女性不能下去?這些年來,她就沒有看到一位男性比她還強的。文祥是她心目中的道侶,她沒有拿他來比過,就像她沒有把法慧禪師當男人一樣。看文祥剛才的反應,連帶的她對他也失望了。一個男人,被人丟在岸上,怎麼還能無動於衷,連爭也不爭一下?這樣的男人有價值嗎?
她乾脆不睡了,爬起來往外便走,莎莉和蘇珊正忙著監看海底行動,黑金剛已經攻下第一道防線,正在重新佈署。衣紅滿心憤懣,那才是最令她興奮的工作。生平第一次,她發覺自己是個被人輕視的女性!
「現在沒事,妳還是多休息一下。」莎莉見到她,忙中丟了一句話。
「我睡不著,想出去走走。」
衣紅出了帳棚,外面夜風習習,陣陣海濤聲灌進耳內,頗有遠離人間的感覺。天上的星星明亮多了,一顆顆眨著眼睛,似乎正在嘲笑這位自命英雄的英雌。
能夠雌伏嗎?當然不!看那些人笨拙可笑的模樣,連去談判都被人催眠了!千奇也好不到哪裡,還有那個百怪,居然被人捉走了!哪一次不是自己施計成功的呢?衣紅想到這裡,嘴角不由得露出一絲微笑。從對付周博士起,扳倒周不倒、嚇走大法王、燒死大巫師,一次次的勝利,不都是自己的機智贏來的嗎?
師父是說過自己名關難過,可是自己並沒有耀武揚威,得理不饒人呀!難道這樣想一下就不應該了?不錯,師父教誨過,要如《道德經》中說的:「萬物作焉而不辭,生而不有,為而不恃,功成而不居。」這樣算不算是居功呢?
真不居功,別人怎麼知道是誰做的?自己一身本事,有誰知道呢?如果無人知曉,那麼壞人怎知收歛,這世界豈不是災殃重重嗎?自己是稟運而生,天賦英才,怎能在此縛手綁腳,坐看自覺會的叛徒恣意將地球毀滅呢?
衣紅意興風發,問衣娃:「有沒有什麼辦法,讓我去幫助他們?」
衣娃說:「妳現在是特遣隊的一員,服從命令就是最好的助力。」
衣紅說:「不是我不服從命令,黑隊長根本不瞭解我的能力!」
衣娃說:「妳想表現妳的能力?」
衣紅說:「當然!不然師父要我下山做什麼?」
衣娃說:「我不是給妳飛雲梭了嗎?」
衣紅問:「飛雲梭能下海嗎?」
衣娃說:「當然可以,上天下地都能,必要時還可以當垂直梭用,何況海裡?」
衣紅有點懷疑,說:「黑隊長不是說要什麼深潛設備嗎?」
衣娃說:「有我們在,不用擔心。」
衣紅大喜,道:「好!飛雲梭在哪裡?」
眼前一道金光閃過,飛雲梭果然現形,衣紅毫不猶豫就鑽了進去。飛梭潛入水中,急速下沉,衣紅就發現自己過於孟浪,那股閉塞的壓力,真令人有難以伸展的感覺。她立即想到風不懼和左非右,在這種情況下,多兩個幫手總是好的。她叫衣娃給她掛長途影音,那一端正是風不懼與左非右,兩人正在餐館裡大啖北京烤鴨。
「妳在哪裡,怎麼看起來怪怪的?」風不懼說。
「我在北大西洋海底,要不要過來玩玩命?」衣紅輕鬆地說。
「玩命?」左非右大叫。
「你怕了?」衣紅說。
「怕?笑話!可是明天再去可不可以?」
「衣紅現在找我們,就不可能是明天!」還是風不懼瞭解她。
「行!」左非右一拍桌子:「該來的逃不掉!」
衣紅猜到了一半:「你又占了卦?」
「是個困卦!今天是亥日,我想了半天,以為是被困在澡堂裡。結果風不懼一定要吃烤鴨,我還高興了半天,鴨子本來是水中動物,困在餐館裡也說得通!怎麼都想不到,居然遠在大西洋底,也來困我一困!」左非右笑著說。
「未必吧?說不定是困住對方呢!」衣紅說。
「姑奶奶,這次又是哪個倒霉鬼遇上妳哪?」左非右說。
衣紅正氣凜然地說:「自覺會那批人,他們要倒翻地球!」
「乖乖!我們的鴨子這就放生了吧!告訴我在哪裡?」
「據我所知,飛雲梭可以當垂直梭用,只要十幾分鐘就到了,我在海地的托圖島,你的電腦會領你們過來,我在水裡等你們!」
有了二位兩肋插刀的朋友,衣紅心裡踏實多了。人生真是難測,風不懼跟她相處好幾年了,一直像個大哥哥,穩重實在,但她們始終沒有迸出火花。這個文祥,只看了一眼就夢寐難忘。為什麼呢?偏生這位老兄比風不懼更溫吞,穩重得推都推不動!
不論怎麼說,如果重頭來過,她從心底衡量,選來選去,似乎只有這個文祥讓她感到安心!只是在這個關鍵時刻,自己為什麼不通知文祥,反而去找風不懼?聰明如衣紅,這時怎麼都想不出一個合理的答案來。
她算了算,要不了多久他們就到了,自己也該先想幾個點子。
衣紅便問衣娃說:「我們該去哪裡?」
衣娃說:「妳想去哪裡?」
衣紅想了想,說:「我要攻其不備,直奔他們的大本營!」
衣娃說:「怎樣的大本營?」
「總控中心,總有吧?」
「有的,那裡有四組超級電腦,功能非常強大。最麻煩的是波動感應網,只要一進入感應範圍,立刻會觸動一萬瓦特的高功率電流,飛雲梭沒有辦法承受。這還不說,裡面有五十幾個防衛性機器人,以及十五個工作人員。」
「別說這麼多,告訴我,如果我要衝進去,成功的機率是多少?」
「零!」
「那還有什麼地方可以去?」
「妳要去哪裡?」
「容易進去的地方。」
「這裡是容易到的地方,再下去就要碰到他們的感應網了。」
「你是說我哪裡都不能去?」
「也不盡然,可以衝下去,但是難免要和對方相遇。」
「相遇以後呢?」
「以我的判斷,被他們逮捕的可能性最大。」
衣紅進退兩難,她決定等風不懼來了再說。等了一會,衣娃說:「他們來了,就在妳的左方,妳可以跟他們說話。但是千萬不要動用影音,對方有偵測器。」
衣紅向左一看,果然有個光球,隱隱可見兩個人坐在裡頭。衣紅便說:「風哥,看到我沒有,就在你們右方。不要使用影音,對方有偵測器。」
風不懼說:「看到了,咦?文兄呢?」
衣紅說:「說來話長,我是偷溜出來的。」
左非右覺得不可思議:「偷溜到這種鬼地方來?做什麼?連魚都摸不到!」
衣紅說:「別胡扯,下面是自覺會的大本營,武力強大,我不知道要怎麼辦?」
左非右說:「居然有讓紅姑娘為難的事?我告訴妳怎麼辦!」
衣紅急道:「你快說!」
左非右正經地說:「三十六計,走為上策!」
衣紅嗔道:「你知道現在到了什麼地步?還開玩笑?」
左非右問:「什麼地步?」
衣紅忿忿地說:「我這一陣子打敗了……」她想到剛才檢討的「功成而不居」,馬上就破戒了,真是說來容易做來難。歎了一口氣,她改口說:「自覺會在這個巖洞中設了指揮總部,他們鑽入地殼,推動地函,要讓赤道變形……」
風不懼大驚道:「真的嗎?」
衣紅說:「不信你問電腦。」
風不懼說:「果真如此,憑我們三個人能做什麼?人家連地函都進得去,我們這不是以卵擊石嗎?」
衣紅說:「風哥怎麼膽小了?我們有電腦當局作後盾呀!」
風不懼說:「妳把事情看得太容易了,我看應該……」
衣紅不耐煩了:「老實告訴你們吧!一個三十多人的特遣隊正在攻堅,我想乘自覺會的人不注意的時候,來個奇襲!」
風不懼這才放心了,說:「那還差不多,不過,談奇襲我們也不夠格,真要遇到敵人,誰敢殺人?」
這下衣紅也說不出話來了。
左非右想了想,說:「其實,怕什麼呢?大不了一個死!我最怕的還不是死,而是這個『困』卦!」
衣紅埋怨道:「你就忘不了你的卦!」
左非右說:「既然該被困,怕也沒用。我看奇襲不必,擾亂對方軍心倒是可以。」
衣紅說:「怎樣擾亂?」
左非右說:「上次我們見識過飛雲梭的本領,何妨來個硬闖,我們也不殺人,就開著飛雲梭亂跑,反正困一陣子,困在飛雲梭裡頭,也蠻過癮的。」
衣紅一聽,喜出望外,說:「好主意!居然我沒有想出來!」
左非右說:「好主意全給妳一個人想光了,我們還活著幹啥?」
衣紅說:「那你們就跟著我,多少我還知道一點方向,注意不要離太遠啊!」
二人應了,衣紅便對衣娃說:「假如我的目的是要讓對方困住,妳看哪裡最好?」
衣娃說:「妳要讓對方困住?那簡單!」說罷,飛雲梭立刻加速,一直向下潛沉。
下沉了數百公尺,梭身突然一震,無數金蛇似的電弧東流西竄,在黑暗中光耀奪目。緊接著轟然一聲巨響,一顆水雷瞬間爆炸,把海水排開一個大洞,一道道晶壁急遽地坍塌下來,重逾山嶽的壓力,霎時便襲向飛梭。
衣紅感到梭身一沉,跟著轟然連聲巨響,震得三人耳聾眼黑。梭身晃了兩晃,又向下潛去。衣紅忙叫:「把音障打開!」
四週頓時靜悄悄的,只見梭旁擠滿大大小小的氣泡,在一個個漩渦中打轉。又一個水雷爆炸了,這次只見迴浪躍瀾,卻無聲響。每當大浪向四外飛奔時,梭身頓時懸空,直往下落,未幾,玄色晶壁又漫天蓋下,聲勢煞是驚人。
一連引爆了幾個水雷,這才接近一片玄黑崖壁。那石壁倒是十分平滑,仔細一看,竟是人工鑿成的一道石門,約有二十平方公尺,顯然是潛水艇出入口。
兩梭一前一後,直向那石門闖去。到底是自動駕駛,電腦將力道計算得恰到好處,就這麼一撞,門被衝破,眼前砂石橫飛,一片精光已從洞內透出。
等渾濁的水勢稍緩後,衣紅定睛一看,原來裡頭是個水庫,多半是排水用的緩衝室。四下停放著十幾艘各式船艇,這時海水灌入,一片零亂。飛雲梭快速閃過那些橫搖直擺的船艇,又對準一個兩三公尺高的小門,猛力撞去。
門一破,大水奮然向前衝湧,竟是一個深長的甬道,直向前去,盡頭是一個大型升降機間。梭身繼續前衝,最後順著垂直甬道上升。
兩艘飛雲梭無堅不摧,往前猛進,在梭身後面,則是一道當之立靡、更為強勁的水牆。衣紅聽不到聲音,但眼前那翻江倒海的氣勢,真是見所未見,令人歎為觀止。
這時整個地洞警報連連,安全系統立即生效。衣紅三人正以為梭到功成,不料梭身突然停住,衣娃說:「目標達成,我們被困住了!」
衣紅一驚,說:「你這是什麼意思?」
衣娃說:「我是說,前後閘門有兩萬千瓦的電力網阻擋,而兩側直徑只有三公尺,我們無法加速,衝不出去,現在進退不得,被困在這裡了。」
顯然左非右也問了電腦,大叫:「紅姑娘!果然被困住了!快想辦法!」
衣紅說:「都是衣娃害的!我有什麼辦法?」
衣娃說:「冤枉!是妳自願被困的!」
左非右說:「別急!待我看看,一定還有變化。困卦是上澤下水,澤卦是兌,主變,上開口,是個升降梯,應該出得去才是。下卦為水,是陷!沒錯呀,我們困在水中的升降梯裡,老天爺!這不是在開我的玩笑嗎?」
黑金剛膽大心細,早就利用震波測量儀,將這巖洞下的空間狀況,作成了三維的實體模型。這裡共有六層,每層高約三公尺,上三層是控管作業中心,下三層則是工作人員休息區。由第三層起,向下又有兩個管道,一個直通地函,另一個通達海床,那裡有一個鑽探基地。顯然對方對此計劃極為重視,深海裡的防護竟是出乎意料的森嚴。
大門是以極為堅固的鈦鋼製成,兼具防水性質,防壓力每平方公分高達一百公噸。這種鈦門每層都有,而且各層相互獨立,是防範海水滲入的安全措施。
黑金剛做過多次演練,計劃中是由大門突擊,要迅雷不及掩耳,利用海水倒灌之勢瓦解對方士氣。又根據資料研判,敵方主要人員多半集中在地函中,正全力趕工,打算在最短期間內完成,以免夜長夢多。
沒想到自覺會竟與阿奎伊勾結,故意把大批民眾糾集在巖洞周圍,令黑金剛投鼠忌器,不敢輕舉妄動。如果硬攻,就算再小心,只要對方有意挑釁,安排一些災難變故,到那時人們只會責怪當局無能,事情就難以收拾了。
現在阿奎伊已去,再沒有人掣肘了。黑金剛率隊潛入巖洞後,立刻按照原定計劃分成五個小組,各自分頭進攻。千奇帶領六個隊員,負責搶救百怪,然後直下超級電腦機房,設法將所有的電腦關掉。另外三組負責攻堅及照料俘虜,他自己則帶領一隊精英,要深入地函,化解危機。
這個巖洞只是一個水下洞窟,是三億年前地殼變化形成造山運動時,由於海底上升,一大片石灰岩隨著露出水面。這種石灰岩易溶於水,經過長時期雨水侵蝕,變成了一個巨大的溶洞。到了三百萬年前,又因地球板塊運動,這一帶又陷落到海平面下。溶洞成了海底洞窟,直通深海地殼。
白衣長老發現了這種地形條件後,經過詳細計算考量,如果由此處直攻地殼,以他們的能力,大約兩個月就可以將本區的地殼升高十餘公里。
為了能順利工作,他在托圖島下鑿出了一個六層的控制室。控制室上通巖洞出口,那是為了方便人員出入,全靠大門防護,並有重兵把守。控制室下方有兩個通道,一個經升降梯到達深水站,有各式潛水設備及重型機具,是海床操作的基地。這一帶有高壓電網及水雷陣,防護非常嚴密,不過在地函埋管完成後,其重要性就不高了。
真正重要的一個通道,是十五公里長的函管,中間經過五個減壓站,直接通達地函。這裡的防護最為嚴密,倒不是為了防禦敵人,而是萬一壓力失去平衡,地函中的熔漿噴出,會形成一座人造火山,整座控制室屆時將化為烏有。
黑金剛從大門進攻,先測出鈦鋼大門的共振頻率,再把超音波諧振器調出最理想的倍波,將大門振得鬆脫了。接著用漩渦產生器,利用海流製造強烈的漩渦,一舉把數噸重的大門漩起,變成一個強大的武器。這個笨重的鈦鋼門一旦運動起來,其慣性的破壞力決不亞於千軍萬馬。
這時自覺會的衛士已在厚達三十公分、能抵擋炮彈攻擊的大門後面,嚴陣以待。忽然聽到門外傳來一陣低沉的鳴聲,大約一分多鐘後,那聲調突作八度升高,整個大門急速地抖動,緊接著,所有的配件、結構,竟一一鬆脫。
錯愕中又聽到海水怒沖大門,門縫中一支支銀色水箭飛迸射入。起初為數尚不多,已是聲勢懾人,一眨眼,水箭已束成水柱。大門霎時脫落,隨即猛力旋起,橫掃大廳,當者無不披靡。
剎那間,大水勢如壁崩,由門外漫天而來。登時物飛人漂,氣退水漲,眼前已是龍宮晶闕,盡沉水底。這不過是幾秒鐘的事,沒有人來得及反應,自覺會最精銳的護衛,一剎那之間,盡皆隨波而去。
黑金剛等立即隨水前進,他們身著潛水衣,手執電殛棒,五組列隊而入。大門被攻破時,自動防護即刻生效,後面連接各室的安全門業已關閉。只是那大門旋轉的威力甚強,四個安全門中已有兩個被擊破,海水澎湃,不斷地倒灌進去。
這時警鈴大鳴,紅燈競閃,幾間內室已經亂成一團。千奇要去的那間,鈦鋼門仍完好無損。立刻有兩名隊員潛到門邊,用相同的手法,測出共振頻率後,將它爆破。
這一來,還未遇到反抗軍,第一層已經盡成水域,未及逃入下層的人都已溺斃。救難小組立即將所有浮屍集中一處,取出一個早已備妥的袋子,一擰氣閥,即刻張開成一個氣室。組員們協力將那些已溺的人員,一一抬入急救。以當今的技術,即令溺水數小時,也可以用「等離子輸氧器」使大腦恢復正常狀態。
被救活的人員供出,自覺會在此處全部的人員,包括三位長老在內,共有三十三位。黑金剛吩咐將這十四人先送上岸,再繼續攻堅。
不料,特遣隊員用相同的手法進攻第二層時,竟然失去作用了。這裡共有四間房,分別有四個進入第二層的入口。而每一道門在測出共振頻率後,不論將諧振能量調得多高,居然鈦鋼門還是文風不動。
黑金剛大惑不解,問電腦道:「怎麼不管用了?」
電腦說:「我們查出來了,對方的超級電腦將我們的振波反相,能量抵消了。」
黑金剛知道,當今的電源係採離體式,發射出去後,縱使短路也不會損及電源。想來只要對方電源不斷,抵抗能力就不會削弱。他問道:「那現在該怎麼辦?」
電腦說:「唯一的方法是斷絕他們的電源!」
「他們的電源從哪裡來的?」
「太子港,天主教會。」
「那麼動手切斷就是了!」
「我們不能動手,這是人類議會一再強調的。」
「你總有你的立場吧?」
「只要不是我們動手,我們可以不管。」
黑金剛福至心靈,立刻呼叫格瑞達。她一見黑金剛穿著潛水衣,站在一個水室中,立刻笑得花抖枝顫,說:「老大!你下了水還忘不了我呀!」
「能說話嗎?」
「黑冤家!放心,那口子已經死過去了,老娘正芳閨寂寞哩!」
「別開玩笑,我們遇到麻煩了,妳那口子能不能幫點忙?」
「你就下令罷,我能不聽嗎?」
「把天主教會的電源關上三分鐘,妳快想辦法,辦到了告訴我!」
「哎喲!這可是大事呀!為什麼不找那個處女去?」
「少囉嗦!我們都泡在水裡等著!」
格瑞達盤算了一下,她當然知道事態的嚴重性。半夜裡,人人都靠電力做他們的春秋大夢,貿然把電停了,鬧起來絕難善了。這個任務說易實難,弄個不好後患無窮。
如今電流的傳送已經完全不需要任何電線,電磁波的轉換技術早成熟,當電流通過一種「壓電晶體」時,就會產生高頻微波。讓此微波通過一個離化的一氧化碳管子,便轉成「激波」--一種統一頻率的電磁波,可以如激光一般直線傳輸。再經過晶體振盪,激波便還原為電流。
有了直線傳輸的激波,便可省去電線,將電流直接傳輸到各處。只是其中還有一個小小的技術問題,激波可能會遇到阻礙,所以還需要配置一種調變的電腦。方法是分散發射或接收器的位置,先由電腦偵測無障礙的最短距離,再決定收發方式。
就長距離及高功率的收發系統而言,一般是利用高塔作定點傳輸。由於電腦時代少有作奸犯科之人,一般高塔都沒有什麼安全設備。
格瑞達想了又想,如果要把天主教堂的電源送到托圖島,這其間起碼有好幾座高塔。要切斷電源,最理想的方法就是破壞其中一個傳輸塔,她把計劃告訴電腦,並商量選擇一處最容易下手的高塔。
電腦說:「教堂到托圖島之間一共有三座高塔,他們是自費的搭建的,結構很脆弱。在海邊的那一座有五十公尺高,嚴重違反了我們的協定。」
格瑞達立刻有了主意:「快給我找一架輕航機,再製造一個小型熱帶風暴。當我們飛到那座高塔上空時,就發動風暴。」
電腦說:「這樣會有危險。」
格瑞達說:「最好讓我們受點小傷,明天才不會有人怪到特遣隊頭上。」
然後,格瑞達喚起那個夢中人:「皮耶,親愛的,你怎麼不理我了?」
皮耶睏得實在睜不開眼睛:「別吵!讓我睡覺!」
格瑞達在他身上又搓又揉:「醒醒嘛!你睡了老半天了!」
皮耶翻個身,說:「還早……」
格瑞達一翻臉,一個耳光打了過去,皮耶想睡也睡不著了。他楞楞地坐起來,左手捂著臉,莫名其妙地問:「怎麼啦?妳打我?」
格瑞達說:「小冤家!你是不是做惡夢了?你在說什麼?」
皮耶真以為在做夢,怔怔地看著她。格瑞達乘勢撲進他懷裡,說:「在夢中有沒有我呀?我們在做什麼?」
皮耶說:「我,我不記得了!」
格瑞達咬著他的耳根,說:「我想要……」
皮耶緊張地說:「妳還要?」
格瑞達說:「不是現在。」
皮耶吁了一口氣,說:「那麼,先讓我好好睡一下。」
格瑞達說:「我剛才做了一個夢,看到海邊的夜景,真是美極了!我發覺在那個美景下做,一定連魂都不見了!」
皮耶說:「妳瘋了?」
格瑞達說:「是呀!被你害的呀!只要你帶我去看看海上的夜景,我就好好的陪你瘋狂個三五天!」
皮耶大喜:「真的?」
二人立刻動身趕到附近的機場,輕航機已經待命。上了飛機,二人直奔北方海邊,前後不過花了十分鐘。
剛上飛機時,已是烏雲滿天,皮耶打算轉回去。格瑞達不依:「親愛的,你不是喜歡刺激嗎?你有沒有在輕航機上瘋狂過?」
「在輕航機上?那誰來駕駛?」
「小傻子!電腦呀!不然要他們做什麼?」
於是在熱帶風暴中,一架輕航機撞上了海邊的電源傳輸塔。電腦立即發動救援系統,機上一男一女都受了輕微的擦傷,而托圖島巖洞下私接的電源卻中斷了。
電腦立即通知黑金剛,他正等得不耐煩,得訊後立即下令進攻。他知道對方一定有備用電源,只是那個能量不強,已不足顧慮了。
第二層攻陷了,對方已經有了準備,每個人都穿上潛水衣,可以在水中作戰。他們雖然電力不足,武器卻相當精良,有極高的殺傷力。所幸特遣隊員都在電離罩防護下,只有幾個人因一時疏忽被擊傷。
到達第三層後,黑金剛立即尋找往地函的通道。為防範通道因進水而爆炸,眾人先在通道口搭設了一個增壓室,將海水逼退,然後乘升降梯下去。
在攻破第三層時,敵方早已撤退淨盡了。千奇心繫百怪的安危,到處尋找屍體,此時見水中浮著一具屍體,他上前一看,正是百怪,好在只是肺中進水,立刻被救活,送到岸上療養去了。
那超級電腦就在第三層,一處約有百餘平方公尺的房間內,四周有碳化玻璃圍成的牆壁保護。因此當海水湧入後,電腦並未被波及。
千奇用增壓法將海水逼退,這才發現對方考慮得頗為周詳。在各層之間一律採用電線傳輸,可以各自獨立作業。備用電源雖係利用地熱轉換,但功率不高,而且需要集中能量破壞地殼,所以電腦完全依靠教會的電源。
千奇對各型電腦都有研究,這種超級電腦實際上是二○年代的主流。自二十世紀五○年代電腦問世開始,電腦界就一直存在著兩條路線之爭。一派認為電腦將走向大系統,個人只要有終端機就夠了。另一派則認為,電腦必將成為私人用品,基於個人資料的私密性,未來必有私人電腦問世,而且會越來越小、越來越方便。
到了八○年代,果然私人電腦得勝了,鯨吞虎據了大電腦百分之八十的市場。大系統為了生存,便全力向超級電腦攀升。超級電腦與人工智慧不同,前者僅為硬體功能性的提升,後者則是軟體觀念上的改變。
電腦原是一種機器,只能按部就班地執行程式指令。由於它精確且利於重複的特質,很快就取代人,成為一些繁瑣工作的理想工具。到了世紀末,全球的資訊系統已經蔚為一另類王國,各行各業相繼臣服在它的威力之下。
到底電腦與人腦有多少分別呢?在早期,它被定名為「電子計算機」,當有人稱它為「電腦」時,還飽受傳統學者的嘲笑與攻訐。更前衛的人士則認定電腦勝於人腦,以為只要讓電腦像人一樣處理問題,就可稱之為「人工智慧」了。
經過幾十年的努力,各工業先進國所投入的資金、人力,是歷史上任何單一工程的總和。但是直到本世紀初,各界最優秀的精英,一個個前仆後繼、莫不競談「人工智慧」,卻不知道「智慧」是什麼!
姑且不論什麼是智慧,可想而知的,假定有一部「智慧」極高的機器,如果它不能與人溝通,對人而言,其「智慧」又何在?而與人溝通必須使用「文字」或「語言」,所以「人工智慧」的必經關卡,就是「文字」、「語言」。
不幸,二十世紀被工業文明沖昏了頭,人人以為工業代表智慧、繁榮就是力量。沒想到這種幻夢不到百年就破滅了,工業化的智慧只能做些唬唬外行的「專家系統」,而利用石油能量所創造的繁榮景象,在千禧年更是一敗塗地。
二十世紀的人非常主觀,他們只顧一己的感受,漠視語言、文字。一般大學畢業生,甚至包括文科專業者,八成以上聽不懂別人的意思,也說不清自己的認知。整個世紀中,除了生產、行銷、享受之外,社會上瀰漫著虛無的認知,思想界交了白卷,文學不過有病呻吟,音樂美術更是嘩眾取寵、餌名釣祿。
工科專家更是荒唐,他們以為懂得幾個螺絲釘便是萬事通。他們躋身國家殿堂,把人民當作產品,視社稷為機器。更妙的是無知無覺的大眾,只要聽說有人頭上會放光,一個個便「六體(五體外加錢財)投地」,膜拜不已。
不知智慧為何物,怎麼能讓電腦具備智慧?既然人沒有智慧,當然做不出智慧電腦。沒有智慧的人自己做不出來,自然無法想像別人有這種能力。先進國家做不出來,落後地區更是自慚形穢。
不過,荒唐的舞台所演的荒唐劇,只要廣告大、宣傳多,還是有一大票荒唐的觀眾。於是就變出了所謂的超級電腦,它的效率極高,可以執行一百台私人電腦的工作,人人叫好。只是沒有人問一下,為什麼它的售價是私人電腦的一萬倍?這就是荒唐的妙處。
千奇站在控制台前,撥動了幾個開關,下達了兩行指令。於是整個地穴中,除了通往地函的升降梯仍保持正常運作外,其他作業一概停擺。
這時,文祥匆匆趕來,上氣不接下氣地對千奇說:「終於找到你了!衣紅他們陷在深水站升降梯裡頭,麻煩你把閘門打開。」
衣紅三人被困在升降梯甬道中,進退維谷。她唯一可做的事就是用心思考,她是個聰明人,當然知道該想什麼。她想到左非右說的困卦,這不正是困頓嗎?為什麼會變成這樣呢?就算遲早會脫困,到時這個臉往哪裡擺?以後怎麼見人?
只因為自命不凡,非要來表現一下!表現什麼呢?自己的「豐功偉績」嗎?接二連三的成功後,人就把事情瞧得容易了,為什麼不停下來想想,這其中有多少是憑運氣?又有哪一件不是借助外界的能量?
如果沒有電腦,自己有什麼能力?充其量,自己不過是電腦的打手而已。過去不是全力反對電腦嗎?還認為使用電腦的人都是傀儡!如今自己歸順電腦了,邀電腦之寵,吃了幾次甜頭,結果不但成了大傀儡,還以優秀的傀儡自榮!
想到這裡,衣紅心驚肉跳,出了一身冷汗!師父說得不錯,自己是「情關易過,名關難。」從小就好強爭勝,勝利的滋味真令人飄飄欲仙。
這難道不是「我」心嗎?難怪最初師父鼓勵自己反對電腦、遠離電腦。原來電腦的效率正是自己這種人的鴉片,有了這種高效率的工具,自己真能為所欲為,無往不利。不過幾次的成功,已經托大到忘了這是誰的功勞了!
師父常說,世間有三萬六千種法門,人必須修為精進,才能成長。要通過道道法門,到最後無門可入,那才是圓融境界。
借助電腦只是法門之一,自己誤入妄境,以為在法門中的作為有多了不起的價值。再不懸崖勒馬,就算繼續努力修為,其最終最大的成就,也不過是這道法門的一位看門神而已!值得嗎?
這一剎,她才體會到,文祥的謙沖穩重顯然高她一籌。這時她才想起,文祥如果知道了,一定會不惜生命前來相救。自己已經失陷,怎能再讓他涉險?
衣紅立刻問衣娃說:「文哥起來了沒有?」
衣娃說:「我還以為妳不會問哩!」
衣紅羞慚地說:「我知道我錯了,只希望不要害了他。」
衣娃說:「他就在水閘上面,特遣隊已經成功了,等閘門開了妳就得救了。」
千奇打開了閘門,衣紅一見上面有光,立刻衝了出來,風不懼緊隨在後。由於深海水壓極大,兩艘飛梭衝出時,幾乎把增壓室衝破,一時弄得千奇手忙腳亂。
衣紅一見文祥,立刻收了飛雲梭,笑說:「文哥,辛苦你了!」
「我辛苦什麼?妳……」文祥還打算安慰她兩句。
衣紅說:「千奇哥,多謝相救,我們要先上去。」
千奇說:「也多虧妳在這裡牽制他們。」
衣紅坦然說:「千奇哥不必替我掩飾,我做事太冒失了,幾乎害了別人。」
文祥從未見過衣紅向人認錯,以為她在說反話,望著她說:「妳還好吧?」
衣紅淡淡一笑,說:「只要你沒生氣就好。」
文祥說:「我怎麼會生氣?」
衣紅嫣然一笑,說:「看!這不是要生氣了?」
左非右過來與文祥打招呼,發現他右腕的佛珠已經有三顆完全透明了。他高興地說:「你們快來看!第三顆佛珠已經透明,名關過了!是什麼時候透明的?」
文祥拉起衣紅的手,頭也不回地說:「透明就透明,哪有什麼時候透明的?」
北京市在一九八四年,有人口九百餘萬人,行政區域達一萬六千八百多平方公里。
地函:位於地殼之下、地球核心之間的一層,佔地球百分之八十的體積,主要的成分為氧與矽。
木納多:指在海地的白種人,以往是統治階級,約佔總人口的百分之五,卻控制了當地的資源。
在奴隸貿易年代,輸入海地的黑奴大都來自西非的達荷美。
第三十二回 舟人指點到今疑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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